楚秋翻看著案上的文書，慢悠悠道：“春日坊隻是個開始，接下來，平山六坊都要掌握在你手裡。”
這句話，讓洪雲濤心裡僅存的那點激動消退，不禁道：“道長，六坊坊正集一人之身……這，這從未有過先例啊？”
“正是因為沒有先例，才需要你去做。”
楚秋抬起頭，反問道：“如果治本之法是件很簡單的事，我為何不隨便找個人呢？”
洪雲濤怔了怔後，苦笑道：“您真是看得起我老洪，我哪有管理平山六坊的本事？”
他對自己幾斤幾兩還是很清楚的。
能做十裡坊的坊正，那都算是因緣際會，機緣巧合。
否則的話，他早就憑著一身修為混個輕省差事了，何必要惹上這份麻煩？
“管理六坊，自有其他人來做。”楚秋丟下手中那本文書，道：“你要做的是成為一麵旗幟，隻要樹立在那兒就夠了。”
“旗幟？”
洪雲濤不明所以，“還請道長明示。”
“其實很簡單，平山城、或者整個大虞最大的問題，不是朝廷無能，也不是江湖為患。而是你們這些受欺壓的百姓，沒有一麵敢於帶頭站出來的旗幟。”
楚秋語氣平淡，緩緩道：“因為無論是朝廷還是江湖，站在上麵的人，都會不約而同選擇愚民之法。百姓苦則苦矣，但隻要活得下去，自然不會選擇反抗，這樣的一盤散沙，即便偶爾有些抱怨的聲音，也構不成任何威脅。”
到這裡，楚秋看向洪雲濤：“除非有人站出來，代替他們話，將一盤散沙聚攏，那時發出的聲音才足夠大。”
洪雲濤聽得心中悸動。
卻還是有些悲觀道：“鳶門不可能允許這樣的人出現。”
“你錯了。”楚秋笑著道：“正是因為江湖替朝廷管理著大虞，才會允許這樣的人出現。”
洪雲濤一臉不解：“這又是為何？”
“因為江湖大派，不是真正的統治者。”
楚秋看向洪雲濤：“無論是追求武道極境，還是宗門傳承香火不絕，江湖大派和朝廷的立場總是不同的，他們要的，僅僅是供養者，至於這個供養者是誰？”
楚秋微微一頓，微笑道：“他們並不在乎。”
話到這裡，洪雲濤也抓住了那一絲靈光，連忙道：“所以，隻要我能保證鳶門拿到的好處不受損，鳶門就不會針對我？”
但剛一完，他的臉色又是白了白：“可這樣跟以前又有什麼區彆？”
“區彆在於，總有饒利益要受損，不是鳶門，不是平山百姓，那就隻能是郡衙，是朝廷。”楚秋淡淡道：“掌握平山六坊，你就等於把整個平山握在了手中，而在江湖與廟堂之間，你必須要選擇一方站隊。”
“我要站在鳶門那邊？”洪雲濤沉吟道：“可是，朝廷的勢力也不能看啊。”
大虞朝廷失威，但不代表沒辦法治他們這些升鬥民。
治不了江湖，還治不了百姓？
朝廷隻是弱了，不是死了！
“放心吧，真到了那一日，鳶門反而會保住你。”
楚秋笑了一聲，“原本鳶門管理平山城，就需要付出不少人力。江湖接管朝堂的部分職能，終究做不到隻拿錢不辦事的地步，所以，他們往往要與朝廷勢力合作，這也就造成了如今百姓頭上壓著兩座大山，光吃好處，卻都不肯辦事的局麵。
到時你替鳶門來管理平山，搬走郡衙這座大山，少了人分潤，又能躺著拿好處，鳶門為何不保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