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注視下。
血珠深處,仿佛有黑色的線條在暈開。
隨著靈菩薩的蠕動,漸漸變成接近墨汁的顏色。
‘啪’的一聲!
最後忽然炸開,向周圍濺去,卻被楚秋的真氣阻隔。
但真氣與那滴黑血觸碰,頓時就發出‘嗞嗞’的聲音。
黑血蒸發,那塊靈菩薩也漸漸安靜起來,好像失去了一絲活性。
楚秋將木匣閉合,重新遞給盧季,口中問道:“看懂了麼?”
盧季沉默地接過木匣。
麵對楚秋的問題,他沉吟半晌,謹慎道:“前輩的意思是,服用過千秋醉,又被極樂樓那門奇功控製的武夫,一旦接觸到靈菩薩,就會產生某種未知的變化?”
在一旁半懂不懂的洪雲濤卻是撓了撓頭,“那要這麼的話,昨夜那個鳶門弟子突然爆成血霧,豈不是明極樂樓有某種控製旁人自儘的手段?”
昨夜那一戰,事後盧季分析過。
以曲遊方當時的狀態,要殺淩絕並不難。
難的是一指將淩絕打成這般模樣。
淩絕好歹也是位七品武夫,重贍宗師即便能殺他,也不會讓他死得如此淒慘。
所以盧季推測,淩絕的死因未必是曲遊方所致。
洪雲濤將此事記在心裡,此刻卻恍然大悟,緊接著便有些後怕道:“幸虧我對千秋醉沒什麼興趣,這等死法,實在有些駭人聽聞了。”
直到這時。
一直沒開口的楚秋淡笑道:“極樂樓布下這麼大一盤棋,應當不是為了對付洪兄你。”
這含著打趣意味的話,讓洪雲濤頗為不好意思,略顯尷尬道:“這倒也是,我老洪就是個九品角色,極樂樓應當也看不上我這兩斤爛骨頭。”
楚秋微微一笑,轉而看向盧季:“你方才的推測,大體沒錯,但少了一個關鍵。”
盧季連忙一拱手:“請前輩明示。”
“千秋醉,相思功,靈菩薩,這三者分開來看,都是獨立的一部分,若是合起來,才會成為某種奇毒。”楚秋緩緩道:“但這種奇毒,卻不是真正的關鍵,將被迷了心智的武夫當成‘毒’來利用,這種一次性的工具,甚至可能會消耗掉部分靈菩薩,顯然不是最有價值的辦法。”
聽得這話,盧季露出一絲若有所思的表情,低聲道:“也就是,這種奇毒,實際上隻是某種不得已的用法?”
楚秋笑了笑:“用一部分靈菩薩,一名七品武夫,前來刺殺一個宗師,這筆買賣不上是虧了,但也絕對不劃算。
極樂樓那位三姑娘,恐怕也知道以一個鳶門弟子的本事,並不能拿下曲遊方。所以她真正的打算,應該是將這種奇毒傳遞給曲遊方,埋下日後的伏筆。”
“這種奇毒能夠傳染?”
盧季臉色微變,他立即就捕捉到了關鍵,“這樣來,我們這些人豈不是都能被極樂樓的功法所控製?”
“彆想太多。”
楚秋搖頭道:“這種毒,應當有一定的限製。或許隻能傳遞給最初的目標,如果能夠無差彆感染,極樂樓早就將大虞掀翻了。”
聽到這句話,盧季才冷靜下來。
仔細想想,好像也確實是這個道理。
若是極樂樓掌握著這種詭異的手段,整個大虞早就是極樂樓的地盤了。
根本就沒有什麼朝廷與江湖之分。
放眼望去,就隻有極樂樓這一家勢力稱王稱霸了。
“既然如此,那前輩認為什麼才是關鍵?”
稍微冷靜下來之後,盧季沉吟道:“難道是那門‘相思功’?”
他仔細思考楚秋的話,對於這門功法卻是沒有任何印象,恐怕這就是樓中聖女以及聖女替補都要修煉的那一門‘奇功’了。
“千秋醉內的妖物之血,還有這據可以起死回生的靈菩薩,都隻是相思功的添頭而已。”
楚秋道:“長期服用千秋醉的人,就是相思功的潛在目標,這一點早已得到證明,而這本功法對於武夫有何效果,卻沒有任何例子。”
盧季會意,沉聲道:“直到昨夜那個名叫淩絕的鳶門弟子中招,前來刺殺曲宗師為止。”
洪雲濤則是嘶聲道:“現在可以確定,這玩意兒能控製七品武夫,那六品呢?或者……宗師呢?”
到這兒,洪雲濤忍不住與盧季對視了一眼。
兩人都沒有話。
“我殺死柳妍妍時,見過了極樂樓的聖女。”
便在這時,楚秋忽然了一句,“她對於靈菩薩的態度有些奇怪,見了靈菩薩,她的反應卻是忌憚,與柳妍妍完全不同。我猜,相思功想要對付高品武夫必定需要靈菩薩輔佐,但這其中不定有些限製,又或是我所不知道的缺陷。”
盧季卻感到十分意外:“按照您的意思,聖女沒有利用靈菩薩嘗試控製您?”
楚秋緩緩搖頭:“我給了她機會,但她並沒有動手。”
盧季頓時道:“這樣來,相思功或許沒辦法控製宗師……”
但完這句話,盧季自己就閉上了嘴巴。
眼下有無數事實擺在眼前,他這種話,卻連自己都無法服。
然而,楚秋卻隻是笑道:“現在靈菩薩就在你手中,我們雖然沒有相思功的修練者配合,但彆忘了,還有一個中過奇毒的宗師。”
盧季目光微動,“可是曲宗師他……”
楚秋淡淡道:“我那顆藥可是很貴的,雖然不一定保證能夠拔除餘毒,但醫好他身上的傷,還是不在話下。”
這倒不是假話。
給曲遊方吃下的藥丸,是他在慶城這幾年研究出的救命玩意兒。
即便有倪家富甲豐州的家底在背後撐著,也隻配出了十顆而已。
分彆贈予謝秀,倪千羽一顆之後,他手中隻剩八顆,拿來給曲遊方治傷,根本就是大材用。
隨後楚秋拍了拍盧季的肩膀,“距離極樂宴隻有數日光景,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了。”
盧季聞言,也是點頭道:“前輩放心,至少我會找到靈菩薩的‘根源’。”
他知道,楚秋對這些‘詭譎’之物很感興趣。
而靈菩薩大概率也是來自於某種妖物,即便無法查清它與相思功的關聯,最起碼,盧季自信可以找到靈菩薩到底從何而來。
楚秋微微頷首,沒再什麼,轉身就離開。
為了‘赴宴’,他還需要再做些準備。
昨夜與極樂樓聖女的那一番對話,除了探知到‘相思功’的底細外,倒也並非一無所獲。
起碼他從那位聖女口中聽出了彆樣的意思。
“極樂樓的底氣,應當比我想的更加深厚。”
“就不知這份底氣究竟是來自於實力,還是這些年通過千秋醉與相思功發展的‘人脈’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楚秋給二驢喂了幾塊肉乾,看著它埋頭乾飯,輕聲道:“上人家的地盤找事,赤手空拳未免有些不夠尊重,也是時候搞把趁手的兵器了。”
二驢聞言,耳朵微微一抖。
將肉乾嚼爛咽下後,它點零頭,發出‘呃啊’一聲。
像是在附和楚秋的話。
……
“柳妍妍那賤人死了?”
顧玉娘麵色猙獰道:“死得好!吃裡爬外的賤人,她早就該死了!”
“恨隻恨這賤人沒有落在我的手上,否則我絕不會讓她死得如此痛快!”
她瘋狂抓著自己的手腕,血肉模糊的傷口眨眼間就愈合,那種疼痛卻根本壓不住顧玉娘心裡的恨意。
“玉娘錯了,三妹死的並不算痛快。”
一身素色長衫的洛驚鴻對這種場景見怪不怪,語氣卻是平淡道:“她被一掌打成了碎肉,連具全屍都沒有留下。”
顧玉娘聞言,眼角狂跳,一時竟有些沉默。
她倒不是吃驚於柳妍妍的死法。
而是洛驚鴻這句話背後透露出來的意味,顯然表明那殺死柳妍妍的人,實力遠勝於她。
於是乎,顧玉娘放下自殘的手,疑惑道:“這世間竟還有能在你麵前逃脫的男人?那家夥真是副鐵石心腸不成?”
那種自然而然的語氣,卻是令洛驚鴻有些不悅,黛眉輕蹙道:“武夫之間隻看實力,麵對能殺死風鹿的宗師,我本就不是對手。”
顧玉娘自知失言,隨即道:“武夫講實力,但你不同,你那相思功早已臻至化境,就算心腸再硬的男人……”
“那又如何?”
洛驚鴻打斷了顧玉娘,語氣很冷道:“玉娘莫非覺得,相思功是床笫尋歡的功法?遇到打不過的高手,極樂樓聖女就該以身承歡?”
顧玉娘訕訕一笑,“是玉娘失言了。”
洛驚鴻看也不看她,平靜道:“這次靈菩薩遺失,你本就難辭其咎,玉娘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麼向樓主交代吧。”
聽得這話,顧玉娘頓時慌了:“聖女!我也是被柳妍妍那賤人給害了啊!”
她臉色一厲,又被勾起了恨意:“如果不是那賤人找來了涼薄山八苦,我早就抓到她,尋回丟失的靈菩薩了。現在她倒是一死了之,我不光要領罰,就連樓主賜下的‘紅袖劍’都賠了進去!我該向誰喊冤呀?”
洛驚鴻淡淡道:“這是你的失職,該怎麼向樓主交代,也是你自己的事。我今日來,隻是要通知你,距離極樂宴召開還有數日光景,你的一切職權都交給東使代管吧。”
顧玉娘一愣。
緊接著就忍不住問道:“這……這是聖女您的意思,還是樓主的意思?”
洛驚鴻淡漠的目光朝她看去:“玉娘似乎忘了一件事。”
她慢慢走近顧玉娘,一字一頓道:“我的意思,便等同於樓主的意思。”
顧玉娘渾身微顫,臉色頓時變得無比蒼白。
洛驚鴻沒再看她,轉身之際才是道:“大妹與二妹已經隨東使動身了,玉娘,好自為之吧。”
完,她邁步離開。
隻留顧玉娘獨自一人,止不住的顫抖。
麵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