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炁劍層層流轉,如雲漫卷,將那潘管事當場絞碎,死相無比淒慘!
這也是楚秋初次在實戰中用出‘紫炁劍,或許想起了韓東流對於他劍法的那句評價,乾脆舍了劍法之妙,純以修為壓人。
結果就是力道過於凶猛,把人給打碎了。
看向那糊了一牆的狼藉之景,楚秋輕扶麵具,目光再度一轉。
就見十幾丈外,剛剛奔向此地的拓跋誌猛地停步。
腳下踏碎了幾尺路麵,硬生生站了下來。
被前方那道目光盯住的一瞬,就令他渾身僵硬,幾乎無法動彈!
非人宗師的生死預感尤為強烈,幾乎能夠做到一定程度的‘預知。
拓跋誌在此刻看到了自己的死法!
楚秋轉過身來,抬腳邁步,“你……”
才剛吐出一個音節,隻見那麵容粗獷的拓跋誌急忙道:“我與此事無關,隻是走錯了路!”
看到糊滿牆麵的血痕,他已經猜到‘潘管事的下場,不敢多言,立即選擇服軟認慫!
楚秋一時沉默。
好在有那張‘詭異的銀色麵具蓋住了表情。
他依舊舉步走向拓跋誌,在路過他身邊之時,抬手在他肩頭一拍。
哢嚓!
拓跋誌的五官頓時皺起,身形陡然矮了一截!
竟是被這一掌拍進磚地,兩條腿深陷其中。
激蕩真氣如同將他的身軀衝刷了個遍,‘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霧。
楚秋放下手臂,越過拓跋誌,淡淡道:“我沒讓你走以前,就給我站在這兒一步也彆動。”
拓跋誌擦去嘴上血跡,‘甘之如飴地說道:“您放心,一步不動!‘西荒山民言出必踐!”
楚秋沒再理他,緩緩道:“韓東流!”
一身狼藉的韓東流跨過門檻,蒼白臉上露出笑意。
“還敢不敢快意恩仇?”楚秋問了一句。
“有何不敢?”韓東流淡然自若,頷首說道:“除非簫鐵衣親至,不論對上誰,韓某都還有一劍之力。”
“好。”楚秋向祿墨伸出了手,後者立刻將古拙刀高高捧起。
長刀飛來,楚秋漠然道:“現在開始,你就是‘劍絕了。”
聽得這話,韓東流眼眸微動,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無咎劍破空而來,立刻揮掌消去勁力,提劍在手,目露驚詫之意。
緊接著,便是發自內心的欣賞,輕輕撫摸劍身說道:“‘藏鋒閣神兵果然名不虛傳。”
說罷,他抬眼望向楚秋:“與誰為敵?”
楚秋手握‘古拙刀,沿著長街一路向前,緩緩道:“‘天下宗師。”
……
書會庭院深處。
裴煜背著手站在一片花樹之中,表情鎮定自若,“六名宗師合圍一人,想來是不會出什麼差池。”
說完,他看向身側的老者:“吳老前輩以為呢?”
背著兩把長兵的吳若閒平靜道:“逍遙劍韓東流為大虞五品第三,根基深厚,絕非易與之輩。哪怕你算準了他無劍在手的時候,也未必能將他拿下。”
裴煜聞言,隻是笑了笑:“如果吳老前輩也願意出手,這一局自然不會再有任何破綻。”
吳若閒眼眸微闔,淡淡道:“靖海王府許下承諾,作為交換,老夫護你三次,但這其中並不包括對韓東流出手。
況且,老夫榜上無名,也未必是那‘逍遙劍的對手。”
“前輩太過謙虛了。”裴煜微笑道:“‘兩儀槍的名聲,曾經也在江湖之上如雷貫耳,倘若不是‘槍魁簫鐵衣太過妖孽,您也不會退出武評榜的爭名。”
吳若閒一言不發,不再開口。
裴煜不以為意,忽然伸手折斷一條花枝,輕笑道:“不過也沒有關係,就算拿不下他逍遙劍,這一場‘宗師之鬥也已經打出了水花。”
他扯掉了一朵花瓣,捏在指間搓了搓,“如此一來,朝堂再想隔岸觀火,也就難了。”
吳若閒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做這些事,靖海王知道麼?”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裴煜淡淡道:“如今陛下篤信武道,朝綱已被吳相把持,就算江湖武魁能鬨出天大的亂子,對於朝堂而言,也形不成多大的風雨。
若要有所作為,一些臟了手的事,就必須有人去做。”
說到這裡,他卻是笑了起來,話鋒一轉:“我原本是想利用蘇宗主的獨女做些文章,可惜啊,這位‘天人之資對我沒有半點信任,不肯給我徐徐圖之的機會。
既然如此,我隻能行些險招,給這局勢再添一把火了。”
吳若閒的聲音陡然一沉:“所以你就想拉吳相下水?他為官數十年,論城府手段,都不是你能利用的,你就不怕玩火**,反害己身?”
裴煜瞥了眼吳若閒:“吳老前輩莫非與吳相沾親帶故?”
吳若閒沒有說話。
隨後微微搖頭。
“那不就是了?”裴煜漫不經心道:“如果你和吳相沒有關係,何必替他操心?正如你說的那樣,吳霄漢為官數十年,甚至能夠鬥倒莊文忠老先生,成為如今的百官之首。
以他的城府手段,我這點微末伎倆自然上不得台麵。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吳霄漢官至尚書令,就連父王都對他有所忌憚,稱他是‘無懈可擊的對手。
隻可惜,這樣無懈可擊的大虞百官之首,卻有一個擺在明麵上的弱點。”
“韓東流?”
吳若閒沉聲道:“你此番針對韓東流出手,除了平白得罪他,還能有何種好處?即便韓東流不動你,吳相若想找你清算,靖海王也無法介入。”
裴煜輕輕一歎,淡淡道:“論武,吳老前輩確實是江湖難覓的高手,但論到這世間的規矩,實在是懂得太少了。”
不等吳若閒說話,裴煜就將那半截花枝拋遠,淡聲道:“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規矩,朝堂上亦有朝堂上的規矩。
世人都說我父王武功赫赫,隻手遮天。也曾有人言吳相結黨營私,乾坤獨斷。
但歸根結底,朝堂真正的至尊位,還是屬於‘聖上啊。”
他看向似有不解的吳若閒,笑著一指自己:“隻要我沒有觸犯到‘浩蕩天威,吳相還能殺了我不成?”
吳若閒終於沉默下來。
儘管裴煜這一番話,有些‘歪門道理的意思。
可他還是無法反駁。
江湖有規矩,朝堂自然也有規則。
靖海王‘武功赫赫,乃不世重臣,身為他的兒子,裴煜生下來就已經有了一層擺脫不掉的光環。
不論他做了什麼,隻要沒有觸及底線,哪怕是對大虞尚書令的試探,一樣不會引來任何麻煩。
默然片刻後,吳若閒突然問道:“先前以‘逍遙劍,‘大光明劍示人的三絕道人又是怎麼一回事?”
昨夜在書會,一名‘三絕道人用韓東流賴以成名的招式前來刺殺裴煜,這才給了他動手的話柄。
但那件事,實在是太過拙劣,其中破綻百出,彆說是在場眾人心知肚明,就算傳到外麵去,也沒人會相信那是韓東流親自出手。
可那近乎如出一轍的武學路數,卻也是難以解釋的關鍵。
大光明劍還好說。
可逍遙劍卻是韓東流結合自身所學,近乎新創的劍法。
放眼天下,會這劍法的,應該隻有他一人。
再結合前些日子在京中掀起一陣驚天巨浪的‘三絕道人,也是同樣的手法,同樣的冒用身份。
不同的是,那兩個已經被打死的‘刀絕、‘劍絕,隻是模仿真正的三絕道人。
而昨夜現身的,卻是針對韓東流而來。
是以,吳若閒也不難猜出其中的關聯。
“那個三絕道人,確實是我的安排。”
然而令吳若閒沒有想到的是,裴煜居然笑著承認了下來。
“你是怎麼做到的?”吳若閒皺住了眉頭:“武道絕學,非多年浸淫,不可能做到那種程度。三絕道人的傳承暫且不提,你是如何把逍遙劍搞到手的?”
裴煜背起雙手,笑吟吟道:“既然要做大事,自然得給自己找個‘同盟才行,吳老前輩,莫要再問下去了。
現在你還不算是自己人,等再過些時日,這些問題你都能得到答案。”
見他如此賣關子,吳若閒也沒再追問。
其實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縱觀江湖,能夠做到這種詭異之事的,不外乎兩種人。
一種就是‘二品,乃至‘一品天人。
那種邁入‘大道至簡境界的存在,早已勘破武學精妙,諸多道理信手拈來,甚至能夠洞悉人體秘藏。
‘天境之下,一品、二品的武夫若想偷學功法,隻需看上幾眼便能逆推而出,模仿個七成相似。
但那種境界的武夫久不涉足江湖,即便真的再現,也不可能去偷人傳承。
能夠僅憑自身之力便能移山倒海的存在,已是‘近仙之人,真想攪風攪雨,又何必再費這一道力氣?
除了這種可能,就隻剩下‘魔門功法這一選項。
吳若閒深深看了裴煜一眼,直接了當道:“老夫現在不是你們的自己人,往後也不會是。
隻要靖海王府把答應老夫的事辦成,從此大路朝天,不必相見。”
裴煜朝吳若閒身後看去,凝望那兩杆以帆布裹著的長兵,輕笑道:“失了自己最趁手的兵器,這麼多年來,吳老前輩的日子應當不好過吧。
但我卻不太明白,你明明可以求靖海王府幫你將‘兩儀槍要回來,為何非得再與簫鐵衣打一場呢?”
他抬起目光,看著吳若閒的臉說道:“當年他還是五品非人境,就已經能敗儘大虞槍法宗師。
現在他成了四品神通第二,乃大虞槍法之魁,前輩莫不是以為自己真有勝算?”
“世子方才曾說,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朝堂也有朝堂的規矩。
那你現在這話,便是不懂江湖上究竟有何規矩了。”
吳若閒淡淡道:“簫鐵衣一世妖孽,確是大虞槍法之魁,但他踩著我們一輩子的名聲走了上去,我死前想與他再爭一次,他斷不會以修為壓人。”
“原來如此。”裴煜笑了笑,轉過目光,向花樹深處走去,“我雖然也練了些武道,但我不是武夫,不懂你們這些所謂的‘武夫傲骨。
在我眼中,這世上有千萬件事值得我去做,卻唯獨沒有哪一件事值得我去送死。
你的要求,靖海王府會替你辦,但我勸前輩一句,簫鐵衣並不是個純粹的武夫,他可是‘照夜司主,用你們江湖上的話來說,就是‘朝廷鷹犬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