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元明淡淡道:“子實,送你秦師叔回去休息。”
原本還在朝著那隻葫蘆好奇打量的男子立刻端正神色,拱手說道:“弟子遵命。”
隨即便是一板一眼道:“秦師叔,請。”
中年男子心知師兄不敢得罪這驚世武夫,雖有幾分不甘,但還是沒有在外人麵前讓自家師兄下不來台。
深深看了楚秋一眼後,二話不說縱身向著湖對岸掠去。
“師父,弟子先去了。”詹元明的大弟子恭敬告退,緊隨其後,顯然要把詹元明的吩咐貫徹到底。
說是送師叔回去休息,就要送到門前才行。
見這二人都離去,僅剩那名相貌端正,氣質隨和的男子也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也回去歇著了。”
大敵已被驚退,眼下這場麵看起來也不是要生死相鬥,與其礙眼地留下來,倒不如把地方騰出來給他們說話。
對待此人,詹元明的態度就溫和了不少,頷首說道:“師兄請便。”
那男子擺了擺手,又對楚秋笑了笑,腳尖輕點湖麵,眨眼間飄出數十丈的距離。
到了岸邊,他又將幾名同門,以及詹元明請來助拳的幫手招呼著一起離去。
可卻有人皺眉問道:“咱們就這麼走了?留詹莊主一個人在這兒?”
聽得這話,那男子頗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事情都已經結束了,不走難道要留在這兒繼續聽著?”
對方表情一僵,想到邪惑宮的麻煩,乾脆說道:“既然東湖山莊的麻煩已經解決,我等便不叨擾了,告辭。”
“我送諸位。”男子沒有挽留,反而向前一步,欲要送這幾位助拳的幫手離開。
幾人也是哭笑不得。
但能在此危急關頭提前趕來出手,甚至是對付一位三品武夫,這些人與東湖山莊的交情也絕不一般。
不是掛名在山莊內的客卿,就是和詹元明相交莫逆的好友,自然不會在意這點小事。
等到岸邊眾人也都漸漸散去。
湖麵上,隻剩詹元明與楚秋互相看向彼此。
詹元明的目光僅在那隻乾癟葫蘆上停留了一瞬,隨即伸手虛引,“夜主能否借一步說話?”
楚秋聞言,抬眼看向無月的夜空,“你知道我要做什麼,越是浪費時間,救出謝秀的希望就越是渺茫。”
詹元明眉峰微動,萬分無奈道:“詹某隻求幾句話的時間,望夜主成全。”
望著他那無奈的表情,許是想到謝秀當年也曾無意間提起過他這位師父。
於是楚秋頓了頓,點頭道:“好。”
“彆上他的當啊!”
然而聽到這話,紅袍男子頓時急了。
沒等他說完,楚秋一把捏爆了葫蘆上的眼球。
隻聽一聲慘叫過後,紅袍男子的聲音再也沒有響起。
若無其事地將乾癟葫蘆揣進懷裡,楚秋一躍而起,幾乎瞬間就站到了那座畫舫之上。
下一秒,詹元明也躍至畫舫船頭的甲板。
直到這時,他像是終於放鬆了幾分,態度陡然一變,“詹某總算是把你給等來了,你若再晚來幾日,怕是連東湖山莊都捂不住這東西了。”
一邊說著話的工夫,詹元明邁步走向艙室,很快就取出一樣用麻布包著的東西。
憑形狀來看,應該是件凹凸不平的長條狀物體。
“這就是謝秀留給你的東西?”楚秋看了一眼,卻沒有伸手接過,而是按住懷裡的葫蘆:“確認看看。”
吃了一次教訓以後,紅袍男子已經徹底安分下來,老老實實探出一根紅線,拴著眼球打量那件物體。
透過麻布,他大概辨認了半晌,出聲說道:“錯不了,就是洞元殿的路引。”
有他這句話,楚秋當場接過那件東西,對詹元明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詹某隻有兩個問題。”
詹元明似乎對那件東西毫不在意,反而認真地看著楚秋說道:“如果夜主發現我那逆徒並非是被困在邪惑宮內,而是受了蠱惑,主動進入的邪惑宮,屆時該當如何?”
“若他願意離開,我就帶他走。若他不肯,我打殘了他也會帶他走。”
說罷,楚秋深深看了詹元明一眼,“你那第二個問題,是想問我會不會殺他?”
詹元明也並無隱瞞之意,“倘若真到了不得不殺他的時候,夜主要怎麼做?”
楚秋收回目光,淡淡說道:“我會先殺了提出這個問題的人。”
聽到這個意料之中的答案,詹元明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
最後他輕歎一聲,拱手說道:“一切就都拜托夜主了。”
交出那件東西,又問出了楚秋的態度,詹元明如同放下千斤重擔。
正要再多說一句,隻聽前方傳來驚人轟鳴,整座畫舫都是隨之一震,勁風席卷肆虐間,已不見了眼前那道身影。
詹元明愣了愣神,不禁為之一默,輕喃道:“謝秀啊謝秀,你能不能活命,就全看這一遭了。”
隨即,詹元明也沒有繼續停在畫舫,身形急掠去往東湖山莊最深處秘地。
……
逃出不知多遠,直到確定了身後並無人追殺之時,江洞總算敢停下來歇了口氣。
原先被斬掉的整條右臂,此刻已經在重新生長出來。
這傷勢對於三品來說,不算多麼嚴重。
可比起身上的傷,真正讓江洞受挫的,還是心底那份恐懼。
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江洞恍然驚覺自已被一個四品武夫給嚇破了膽子!
“那把紅線劍到底是什麼來頭?還有那張麵具……混亂天地氣機的力量,難道是大玄?”
“不,不可能,大玄餘孽如今沒有能力再鍛造這種兵器……”
他的臉色逐漸陰沉下來,暗道自已幸虧果斷選擇逃離,否則真把小命交代在那兒,或許還真會誤了大事!
僅是一個四品武夫,或許掀不起多大的風浪,可再加上那把詭異的紅線劍,以及那張極為克製三品無量的木麵具,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不把這個消息帶回去,搞不好會鬨出多大的亂子!
“還好……”
江洞飛身落在一片密林深處,忍不住輕喃了一聲。
“還好什麼?”
可就在這時,突然響起的另一道聲音,使他毛骨悚然,那張老臉都變得有些猙獰。
他幾乎瞬間做出了反應,以磅礴指力擊向聲音傳來之處。
無窮無儘的天地之力頃刻爆發,沿樹林撕開一條寬有十丈的深溝,震耳欲聾的巨響不斷延伸開來。
江洞根本沒去查看自已是否擊中了來人,一招過後立馬騰空而起,打算以三品無量的禦空手段甩開追兵。
而當他頭也不回地逃命之時,心底也是閃過一個疑問,“他是怎麼追上來的?”
自已遠遁而去,期間沒有任何停留,就算東湖山莊的人第一時間追殺過來,算上那位大離夜主在內,恐怕也根本沒人能夠追得上自已的速度。
更彆說是幾乎同時到了一個地方。
若真有這種本事,根本無需借用那把詭異的紅線劍,就能將他永遠留在鳳湖!
心念電閃之間,江洞的速度卻是越來越快,武夫對於生死危機的預感提醒他,身後確實有人追殺,而且實力相當強大。
甚至是遠遠超過他的強大!
這種預感所帶來的恐懼完全將他包圍,倉促之間,江洞還是沒有忍住,匆匆瞥了一眼。
結果竟像是看到了什麼無法理解的東西一般瞪大雙眼,發出極其短促的驚呼!
下一秒。
江洞的身影撞進雲層,卻並未再從另一端現身。
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憑空消失。
……
“看來這裡就是儘頭了。”
那座神秘地宮深處,範不移帶著幾人通過狹長暗道,一路走到了一麵有些凹凸不平的巨大石壁麵前,沿著兩邊探查過後,確定再往前已經無路可走,就扭頭看向申屠烈:“想辦法把崔賦叫醒,問問他到底出了什麼事。”
申屠烈聞言一怔,可還沒等他開口,就感覺肩上一輕。
隻見師素單手抓走崔賦,對著他胸口的幾處氣脈點去。
磅礴真氣沿著師素的手指湧入崔賦體內,如此粗暴的手法,看得申屠烈眼皮狂跳,“悠著點,你彆再把人給弄死了!”
崔賦雖然受了傷,但範不移下手很有分寸,並沒有真正傷到他的臟腑與氣脈,也就是說,讓他至今昏迷不醒的,絕對不是傷勢,而是一些其他原因。
但師素用自身真氣渡入崔賦氣脈的手段,根本就是拿酷刑來折磨他。
通過異種真氣入侵的方式,以痛苦刺激得他自行蘇醒過來。
這樣亂搞,弄不好就要搞出人命了。
“事到臨頭你可還有其他辦法?”師素卻是橫了申屠烈一眼,接著又用冷漠的眼神瞥了一眼季知春,“有些人明知道問題所在卻不能開口,那就隻能想辦法把崔賦叫醒了。”
季知春沉默不語。
裝作沒聽懂師素的話,而是打量著前方那座石壁上麵的痕跡,忽然說道:“或許我們可以嘗試強行打開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