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大胤江湖這些各懷算計的三品無量死得死,殘得殘,就隻靠幾個老骨頭撐著。
如果非要說邪惑此刻身陷困境與他們無關,倒是有些牽強。但若說這幫三品武夫占了多少功勞,隻怕連他們自己都會感到虧心。
邪惑陷入被動,最大的原因,就是身邊人的背叛。
所以到了這種時候,姬丹書居然還在期待大胤江湖的援兵,範不移真是想破頭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大胤江湖雖然不如大離,但也不至於對這樣的局勢視若無睹。況且,今日出手的勢力之中,還少了萬裡軍。”
姬丹書說到此處,接著就看向楚秋:“邪惑與玉皇門的勾結,也許萬裡軍早就有所察覺,智緣和尚先前也帶人離去,想來是抱著搬救兵的打算。”
見他特意向自己解釋,楚秋的內心卻毫無半點波瀾,“此事與我無關,等殺了邪惑,你們願意怎麼折騰,那也是你們大胤的事。”
“老夫明白,你隻是為了謝秀那孩子而來。不過現在你已經引動天地滅殺之劫,扛著這種壓力對付邪惑絕非明智之舉。”
他稍一猶豫地停頓過後,緩緩道:“即便你不相信大胤的勢力,也該知曉大離的三品武夫會如何選擇。”
一提起大離武夫,不等楚秋開口,範不移便是恍然道:“你不說,我險些忘了。老不死當年就來鬨過一場,現在他怎麼可能不跑來湊一湊熱鬨?”
“大離的武夫,你們未必指望得上。”
葫蘆中的紅袍男子卻是突然說道:“連玉皇門這種皇室背景的勢力都能被邪惑滲透,大離那種地方,難保沒有邪惑的人。”
“邪惑的手,伸不到大離去。”姬丹書的語氣篤定,“你以為當年沈道純滅了大玄之後,各方冒出來的妖魔鬼怪沒有考慮過大離?除了天地氣數,餘者無不铩羽而歸。大離就算與妖蠻聯手,也一樣能反噬那些天地寵兒,邪惑若真有那麼大的膽子,他也藏不到今天,早就被抓出來斬了。”
紅袍男子沉吟半晌,最後說道:“那依你的意思呢?”
姬丹書瞥了乾癟葫蘆一眼,倒是沒在這個時候點出他身份上的問題,開口說道:“有邪惑這道心力念頭在,主動權也就在我們手中,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找到他真身所在,而是替楚小友解決這天地滅殺之劫。”
此時此刻,姬丹書不再以‘夜主’相稱,無形之中拉近了雙方的關係。
楚秋對此全無感受,目光卻已聚焦在了自身壽命的數字上。
“火災煆燒是在剝奪我的七情,對壽元為何全無影響?”
一絲疑惑自心頭升起,隨即楚秋便暗自運轉真氣,除了這由內而生的火焰以外,體內氣息順暢自如,全無半點阻滯。
亦不比方才經曆風劫水災時感受到的劇烈痛楚。
這團烈火對自身所造成的影響,甚至不如對外界的十之一二。
熾熱高溫向外擴散,內部卻是清涼舒適。
如此怪異,令楚秋心中不禁有了一個猜測,“引動天地滅殺的原因在於我跳過氣數既定的三品路徑,沒有按照向虛中求實的法子開啟人體秘藏。
而天地氣數不允許武夫肉身破境三品,恐怕與這二者對於天地之力的運用方式有關。既然如此,風災水災都殺不了我,那這火災的目的,應該不是單純為了剝奪我的七情。”
“它是想要助我邁進身入天地的三品境界?”
念頭及此,楚秋突然一躍而起,腳下浮現出一條天地之力彙聚的長河,化為流光遠遁而去。
他這突然離去,卻是讓範不移微微一愣。
旋即道:“怎麼突然又走了?”
姬丹書眼神微動,果斷道:“也許他找到了解決火災的辦法,不必憂心,先顧好此物。”
見其指向自己手裡被卷起的血肉皮膚,範不移收起疑問,正待點頭,就看到姬丹書朝著山脈深處而去。
“你也要走?”
想到楚秋先前的囑咐,範不移便抓住那隻乾癟葫蘆,快步跟在姬丹書身後:“雖然楚秋說了要讓我跟著你,但我也得先聽聽你要去什麼地方。”
“去邪惑宮。”
姬丹書道:“老夫要見一見孔愚。”
沒等範不移說什麼,乾癟葫蘆裡便是傳來紅袍男子的冷笑:“你們兩個老東西湊到一起,難道能找出什麼好辦法?”
“希誠真人莫非是反悔了?”姬丹書腳步不停,語氣平靜道:“難道說,邪惑方才那兩句話,讓你記起了自己的身份,不想接著與他為敵?”
“倘若真是如此,老夫也隻能先送你一程了。”
“用不著嚇唬我,若我貪生怕死,早就和邪惑融為一體了。”
都到了這種時候,紅袍男子自然也懶得繼續隱瞞下去:“他將我剝離出來,不外乎防著荒雨歇那蠻人反噬。荒雨歇他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這些年來,他從未將洞元殿真正的秘密暴露給我。”
“甚至就連諸法,慎獨,都對我多有隱瞞。我在邪惑三殿落不得半點好處,難道還要守著這道念頭不放?”
聽著他的話,範不移逐漸品出一絲味道來:“這麼說來,其實你也是邪惑?”
“如果站在念頭這一角度去看,其實我才是邪惑。”
紅袍男子冷笑道:“但可惜,邪惑並不是一道念頭,更不是記憶,人格,這種靠諸法網羅就能吞噬習得的東西,邪惑,隻是一個身份而已。”
“戚劍清是邪惑,玉皇宮那女人也是邪惑。諸法網羅中萬千道念頭,都可以是邪惑。”
“現在,輪到荒雨歇想要成為邪惑,如果他贏了……”
說到這兒,紅袍男子忽然閉口不言。
“為何不繼續說下去?”姬丹書看向那隻葫蘆:“如果他贏了,一樣不會放過你,此事你怎麼閉口不談?”
“誰贏了都不會放過我,所以我才要脫離邪惑宮。”紅袍男子冷冷道:“我本來可以走,要不是那小子攪局,誰會回來趟渾水?”
“事到如今,再說這些已無必要。你雖是邪惑剝離的念頭,但這些年來,顯然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姬丹書淡淡道:“隻要邪惑死了,或許你就能真正獲得自由之身。”
葫蘆上的眼球轉向了姬丹書,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即道:“孔愚和邪惑都是海外之人,他未必願意與你聯手。”
對此,姬丹書隻是微微頷首,“老夫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