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就開始細細回想,自己是在進了道觀不久後,於一群饑民手裡救下了二驢。
但幾十年過去,這所謂的不久,現在想來也有些偏差。
入觀數日是不久,數月也算得不久。
楚秋想了想,搖頭道:“沒什麼,師兄就當我說胡話吧。”
田師兄奇怪地看了看楚秋,邁著有些笨拙的步子,來到每日做早課講經的小院,很快取來紙筆塞給楚秋,“師父說一不二,你可彆不當回事。”
見他麵露嚴肅之意,楚秋輕輕頷首,開始回想心印妙經的內容,蘸了點口水化開筆尖乾墨,飛速下筆默寫。
速度之快,令正打算取來道經原本的田師兄睜大雙眼,“小師弟你這是……從前學過?”
“偷偷看過原本,已經背下來了。”
楚秋逐漸適應了地災的節奏,不與此界幻象解釋太多,開始用這種極其微小的‘反常’試探起來。
“這幻境當中沒有二驢,說明與我記憶當中的整個經曆毫無差彆。那在這個時間,我不應該學過這部道經,更不可能默寫出來。”
此時此刻,楚秋一心二用,將本就不長的經文寫了兩遍。
心念閃動的同時,也在留意觀察田師兄的神態。
不過田師兄的表情雖然有些驚訝,但很快就發現自己這小師弟落筆飛快,急忙鋪開紙張悶頭寫了起來。
楚秋眉頭微皺:“這種程度的反常不足以試出地災本質麼?”
地災特意創造了一個栩栩如生的世界,絕對不是為了讓自己重新體會這段經曆。
滅殺不了自己的肉身,反過來磨滅自己的七情,乃至心力念頭,這才是天地氣數真正想要做的。
既然如此,在紫極觀這寧靜的表象之下,就該藏著某種殺機。
楚秋一邊思考著,手裡的動作也絲毫不慢。
正巧在入夜之前抄完經文。
甚至還騰出手來,替田師兄寫了幾遍。
無視千恩萬謝的田師兄,楚秋板著臉離開此地,徑直走去灶房。
幾個正在忙碌的身影看到他突然跑過來,便都停下手裡的動作。
最開始迎門那瘦高道人奇怪道:“小師弟怎地跑到灶房來了?”
楚秋仔細打量著這瘦高道人,很快就回想起他的姓名,“袁師兄。”
道人名叫袁奇,聽聞是青州本地人,家中還算殷實,不知為何會躲進這太微山裡成了個道士。
“小師弟莫不是餓了?”又一個身材中等,握著菜刀的道人笑了笑:“來,接著。”
他一抬手,將切成薄片的臘肉丟給楚秋。
楚秋接過那片黑中透粉的臘肉,倒也沒有猶豫,塞進嘴裡細細咀嚼,含糊不清道:“高師兄這切肉的刀工,好像有點像是刀法。”
“你小子說得什麼胡話?”高師兄切肉的動作一停,搖頭失笑:“你懂什麼叫刀法?”
餘下幾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袁師兄撕開半張雜糧餅子遞給楚秋:“等鍋裡的山雞燉好了便能開飯了,先吃塊餅子墊墊。”
這時,楚秋仔細看向袁師兄的手掌。
虎口處有一層厚厚的繭。
看那形狀,顯然是常年握持兵器造成的。
武夫到了八品,氣力入髓,這些經年累月留下的痕跡便會淡化。
若是進了七品,逐步邁向六品破限,所有痕跡都會消失。
“如此看來,袁師兄應該是九品或八品武夫。”
楚秋接過餅子,看向剩下幾人。
高師兄的切肉手法有幾分刀法的韻味,站在角落淘米的矮小青年是‘趙師兄’,看不出有何特殊。
倒是守在灶鍋旁添柴的‘葉師兄’,在鼓風時下意識吹出綿長氣息。
顯現出不俗的內家修為。
當下來看,紫極觀似乎有些東西。
但比起想象之中的‘藏龍臥虎’,還是差距頗大。
最後深深看了幾人一眼,楚秋咬了口餅子,表情一變,笑著道:“那我就出去等著了。”
晚飯時分。
觀內所有人都圍坐在一張長桌前,等到玄淨老道姍姍來遲,眾人這才開始動筷。
等到吃得八分飽,所有人都默契地放下碗筷。
稍事休息後,那位氣息綿長的葉師兄突然道:“近來入山的饑民已經越來越多,再這麼折騰幾次,附近的村戶和山民都要待不下去了,諸位師兄弟可有什麼好辦法?”
“這可是天災,非人力所能左右。”趙師兄搖了搖頭,“我們能做得不多。”
他這句話雖是事實。
卻也讓眾人有些皺眉。
“大離近來幾年糧食欠收雖是事實,但也不至於鬨出這麼大一場饑荒。”
田師兄立刻搭茬道:“搞不好是妖蠻……”
沒等他說完,玄淨老道就輕咳一聲,沒讓他繼續往下說。
田師兄自知失言,悻悻道:“弟子的意思是,這不光是天災,也有**。”
“天災也好,**也罷。”
高師兄卻是道:“咱們救不了那麼多人,顧好眼前便是。”
而那挑起話題的葉師兄同樣歎息道:“順其自然吧。”
從始至終,玄淨老道都沒有發表過任何看法。
直到話題變得輕鬆起來,玄淨老道的目光看向楚秋,突然說道:“楚秋,陪老道出去走走。”
一時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略有不解地看向玄淨老道。
唯有楚秋默默站起身,二話不說就往外走。
玄淨老道反而落後半步,見狀不禁笑了起來,揮手道:“都把屁股坐穩了。”
這話的意思,就是讓其他人莫要前來打擾。
待他走後。
田師兄眨巴著不大的眼睛,小聲道:“你們有沒有覺得,小師弟和師父今日都有些奇怪?”
幾人聞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互相望了一眼後,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困惑。
很顯然,田師兄的感受,他們也有所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