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邢夫人雖然心裡嘲諷王夫人跌了麵皮,可她心裡也明白科舉不是易事。
賈珠那孩子才十八,就算兩次鄉試失敗也不算什麼。
外麵這樣的書生有的是。
戲文裡還有六七十才考上進士的呢!
賈政隻因為孩子沒考上就大發雷霆,實在是太過狠心。
這麼一看,賈赦倒也不錯。
至少賈赦自己不行,卻很有自知之明,不會強逼兒子出息。
雖說賈赦在東大院時常嚷著要讓璋哥兒好好念書把賈政的兒子比下去,但是當兒子說想練武強身健體的時候,賈赦不是也答應了嗎?
若是做父親的一心想讓孩子考中功名,哪裡會答應兒子練武不務正業?
至少邢夫人可以肯定,如果這要求是賈珠或寶玉向賈政提的,賈政肯定不會答應,還會把他們訓一頓。
因為這兒,邢夫人看賈赦那張老臉都順眼了起來。
以前邢夫人樣樣事情都順著賈赦,卻並非出自真心,不過是做個泥塑木偶求尊榮富貴罷了。
現在看賈赦這爹做得不錯,因著兒子,邢夫人倒是對他多了點兒真意。
怎麼說,賈赦對孩子都十分寵愛,這可比他弟弟強多了。
等到十五的時候,賈赦回東大院休息時,就發現邢夫人今天對他格外體貼。
賈赦一邊享受正妻的端莊可愛,一邊疑惑邢夫人吃錯藥了。
不過老紈絝也有老紈絝的人生哲學。
他才不去想邢夫人是怎麼想的。
隻要他能被邢夫人伺候好,其他的都不是問題。
賈赦心想。要是邢氏能一直讓他覺得舒坦,那就多送給她一些金首飾好了。
沉甸甸的那種金首飾一點也不好看,他也不喜歡。
但那些東西畢竟是祖母傳給他的,他既舍不得賣了融了,更舍不得給通房丫頭。
把那些東西送給邢氏,她肯定喜歡。
按她小摳的性子,說不得還會把那些東西壓箱底保藏,好傳給兒子,絕不會埋沒了他祖母的東西。
大房這邊兒風平浪靜,賈璋的馬步也紮得已經相當標準了。
二房那邊卻暗潮湧動。
在吃了賈政的教訓後,賈珠就病了,這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太醫說賈珠是風邪入體,肝氣鬱結,外染風寒,要好生吃藥保養,才能將養好身體。
王夫人大驚失色,她雖然更喜歡寶玉,但賈珠也是讓她驕傲的大兒子。
她哪裡能不心疼呢?
王夫人一邊在心底咒罵賈政,一邊給兒子延醫問藥。
除了寶玉撂不開手外,就連琢磨著送元春入宮的事情都被她暫時拋下了。
所幸賈珠的病不算太重。
雖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但將養一個多月後,他也漸漸好起來了。
賈政聽說長子因肝氣鬱結生病,也開始後悔自己不該在聽到珠兒沒中後就嚴聲厲色,讓孩子生了心病。
遂在看望兒子時溫言寬慰了賈珠好些話。
賈珠生病,本就是覺得自己讓看重他的父親失望後肝氣鬱結導致的。
如今父親言語諄諄地開解他,他心病去了,又有好藥好大夫養著,病也漸漸好了。
賈珠病愈後,他的婚事就被提上了榮國府的日程。
他今年十八歲,年紀也不小了。
而且在他後頭的元春和賈璉都在等著他呢。
之前沒給賈珠定親,就是等著他這次鄉試的結果。
若是賈珠中了,榮國府自是能給他相看更好的人家。
若是賈珠沒中,也好權衡利弊,給他選個對未來仕途更有助益的妻族。
因此,王夫人最近在上京交際圈非常活躍,目的就是選兒媳婦。
賈珠在很多人家眼裡算得上是好女婿的人選。
首先,榮府雖然在賈代善沒了後就落魄了,但好歹他家底子還在,皇上也沒真厭了這家人。
要不然怎麼當年那麼多跟隨義忠親王的人家都沒了,賈家卻還好好的呢?
他家是勳貴,總歸有些老底子,女兒嫁過去,錦衣玉食金奴銀婢還是不愁的。
其次就是孩子人品好了。
賈珠這孩子他們都知道,和他親爹不一樣是個真正會讀書的,十四歲就進了學。
即使這兩科鄉試沒考上也沒什麼,這本就是是常有的事。
就算是那些書香大族、江卿人家裡屢試不第的都不少見。
更何況賈珠這孩子還是個勳貴子弟呢。
他年紀小,以後機會自然多。
他親舅舅王子騰在京營春風得意又沒兒子,總不會忘了賈珠這個親外甥。
賈珠生得也俊俏斯文,和自家嬌養的女孩兒也相配。
奈何王夫人不大看得上這些想把女孩兒嫁給賈珠的人家。
在她心裡,她哥哥位高權重,她兒子才華橫溢,賈珠連閣老公爵的女兒都配得。
她怎肯屈就這些二流人家?
當然,她心裡也清楚,現在的榮國府已經不是當年公公在世時的榮國府了。
所以她特意把眼睛往低放,打算求娶京裡幾位侍郎府上的嫡長女。
可結果卻不太遂人意。尤其是她最看重的戶部侍郎孟家,居然前腳拒絕了她的提議,後腳就和眉州陳家的嫡長子定了親。
王夫人心裡十分惱火,那陳家不過是窮教書的,兩代都沒人入朝做官了!
孟家居然拒絕了她的珠兒,和那等人家結親!
真是不知所謂。
可還沒等她生氣完,她就從賈政那裡得到了另一個暴擊。
“什麼?老爺你說什麼?”
王夫人驚疑不定地看著盤腿坐在炕上的賈政,心裡恨不得把他一腳踹下去。
“你給珠哥兒定了親,還交換了信物?老爺,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不提前和我商量一下!”
賈政喝了一口熱茶:“兒女親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定和夫人你定有什麼區彆?李家乃金陵書香仕宦人家,他家的女孩兒配得上珠哥兒了。”
“那他家女孩兒呢?你沒見過,怎麼知道那孩子好不好?還有,那李大人不過是個四品官,哪裡配得上咱們國公府第?”
賈政不喜歡聽她說這些話,但是給兒子定親沒提前和王夫人說,他確實也有些心虛。
遂對王夫人解釋道:“那李守中為人端方,學問上佳,又是國子監祭酒,對珠哥兒的舉業和仕途都有很大的幫助。你之前不是還盯著大哥手裡那個國子監生的名額嗎?要是珠哥兒娶了李家的女兒,直接走李守中的路子就能進國子監,也不用看大哥的臉色了。”
“李家的女孩兒從小學習女四書,想來也是個賢良的。你要是不放心,就再去打探打探。我知道,你想給珠哥兒尋個高門貴女。可珠哥兒走的卻是文人路子,更需要文官清流出身的妻族。娶了李氏,他以後的路能好走很多。”
王夫人聽了這些好處,臉色稍霽。
但她心裡還是覺得隻有高門貴女才能配得上的四角齊全的兒子。
一個四品官的女兒,她實在有些看不上。
隻是賈政向來不喜她說那些攀附權勢的話,連讓他去和哥哥王子騰說些好話,求哥哥提拔一下他都不願意去。
更彆說讓他舍下臉麵去替兒子求娶高門之女了。
現在信物都換了,王夫人也沒法子改變既定的事實,隻能選擇認命了。
她才不會繼續說那些讓賈政不高興的話,把賈政推到翡翠那個狐媚子那裡去。
隻希望李家的那個女孩兒真的有賈政說的那麼好吧,要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