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考成法的事,在常朝上議論了整整一上午。
總算是拿了個章程出來。
內閣遞上來的奏疏,隻說在原有的基礎上,是否可以給考成良好的官員,一些恩賞。
試點的事,最後票擬的是順天府、南直隸、福建布政使司三處。
各方都不太滿意,卻都勉強同意了,這也算是各方博弈的結果。
奏疏報到李貴妃處的時候,又多了兩處變化。
李貴妃讓馮保將奏疏打回內閣重議,批示了兩處。
一處是戶部欠內廷的十萬兩入夏後,也不必歸還,可以作為考成法的恩賞之用,屆時由內廷遣人分發。
另一處則是將針工局納入了考成的範疇,由張宏領這份差遣。
前者倒是沒什麼差錯,後者馮保態度卻很激烈,堅持要將張宏排阻在外。
李貴妃是個耳根子軟的。
她聽信誰的建議,隻取決於誰是最後一個進言的。
最後,這是還是由馮保的乾兒子領了去。
等朱翊鈞聽到風聲,趕到李貴妃的寢宮時,馮保正從殿中走出來。
“內臣拜見殿下。”馮保當先行禮。
朱翊鈞看著馮保身後的太監捧著一遝奏疏,就知道來晚了。
心中歎了口氣,終歸是積年主仆,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通的。
他此時突然在想,曆史上李氏不是要搬進乾清宮陪讀嗎。
被他如今這一通操作後,還會不會搬了?
要還搬進乾清宮的話,他天天都守著李貴妃進言,就不信還能再出這檔子事。
這念頭在他腦中一閃而過,麵上溫和“大伴快快請起。”
“大伴侍奉本宮與母妃,倒是操勞了。”
馮保諂媚笑道“殿下這是折煞內臣了,娘娘跟殿下用得著內臣這副賤軀,內臣高興還來不及。”
“殿下,娘娘吩咐內臣辦些事,內臣先去了,稍後再來乾清宮陪殿下識書練字。”
這些大太監,多少有些學識在身——沒點學識也做不得大太監,不卷不行啊。
馮保更是太監中的翹楚,頗通經文,一手字也是不賴。
平日裡,朱翊鈞下午溫習功課,練字撰貼的時候,馮保都會來侍奉一會。
最近朱翊鈞有意展露聰慧,沒給馮保什麼借機教訓指正的機會,但馮保仍然是堅持前來侍奉。
朱翊鈞溫和地點了點頭“大伴自去便可。”
馮保再度行了一禮,彎著腰往外走,姿態放得極低。
就在兩人錯身而過時,竟是不約而同地收斂起笑意,神色各異。
朱翊鈞站在原地,側著臉,餘光看著馮保的影子逐漸遠去。
站了一會。
朱翊鈞才邁開腳步,麵色微冷地走向李貴妃的寢居。
自己借由李氏,高儀來施加影響,剛定下考成法的大略,僅僅轉了一圈,立刻就變了樣。
試點的地方多了一京一省不說,張宏的桃子也被馮保摘了。
不愧是靠自己爬到高位的能人,可不是什麼提線的木偶。
也罷,總歸大略沒錯,算是達到自己的目的了。
有多大肚子吃多少飯。
這般感慨著,便到了殿外。
朱翊鈞又熟練地露出笑容,邁步走了進去“娘親,孩兒來問安了。”
進殿時,看到李貴妃沒有處置公務,竟然在做女工。
見兒子來了,李貴妃連忙招呼道“正好,來來來,娘親看看你多高了。”
朱翊鈞還沒弄明白狀況,就被扒拉著給宮女折騰了一番,量了一通尺寸。
完事了才想起來,這是李貴妃之前答應他,要給他做件新的襖子。
朱翊鈞無奈道“娘親,入冬還遠著呢。”
李貴妃嗔了他一眼“你不懂女工,多嘴什麼,襖子到冬天再做就來不及了,娘親現在做,尺寸做大些便是。”
朱翊鈞癟了癟嘴,沒好繼續強嘴。
李貴妃一邊做著女工,一邊隨意道“聽說你今晨在日講上,說要讓先生們跟娘親考校你的學問?”
朱翊鈞點了點頭,半開玩笑道“那不是娘親上次疑心我沒用功學嘛,這下讓娘親按時考校。”
人際關係要顯得親近,總得開些親昵的玩笑。
一味的恭順正經,永遠也沒辦法跟領導親近起來。
李貴妃知道自家兒子在逗趣,瞪了他一眼“沒大沒小。”
朱翊鈞舔著臉湊了過去“娘親,孩兒努力修習了,自然想讓娘親和先生們看看成效才是,否則,豈不是錦衣夜行?”
他一副想人前顯聖的樣子,絕口不提為考成法站台。
有些事說多了,斧鑿的痕跡就太明顯了。
李貴妃開口道“那倒也是,你對學問有信心是好事,我準了。”
“不過,先生們考校就是了,娘親我可不懂這些什麼四書五經。”
朱翊鈞解釋道“隻是背誦釋義罷了,娘親對著書考校我便是。”
“再者說,還有母後嘛。”
這事還非得兩宮出麵,否則規格不夠,傳唱度也拉不上去。
隻有講官的話,總會有人覺得是不是講官作為臣下,掩過飾非,糊弄了事。
況且,兩宮考校,能當麵看著他學習進度,何嘗不是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攻略。
李貴妃不太懂也無妨,至少陳皇後是一名合格的考官,有利於宣揚他篤學的名聲。
話雖如此,但李貴妃聽罷,突然就臉色就冷了下來。
撇過臉,沒好氣道“那你去問問你母後吧,娘親沒個見識,屆時充任個排場就行了。”
說罷,便借口趕做女工,沒空搭理,讓朱翊鈞自行回乾清宮溫習功課。
麵對李貴妃突然作色,朱翊鈞一臉懵。
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被宮女請了出來,站在殿外獨自淩亂。
直到他在路上踱步思忖良久,朱翊鈞才反應過來——自己母妃,好像跟陳皇後有些嫌隙啊。
他這才想起,剛穿越那一日,他提起要兩宮監督學業,李貴妃便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
此後每次提起陳皇後,都有些不鹹不淡。
朱翊鈞麵色古怪,難道遇到什麼後宮爭鬥老恩怨了?
他越想越覺得對味。
正宮被趕到彆宮去了,側室卻以子貴,母儀後宮,兩人之間沒嫌隙才怪了。
朱翊鈞暗惱,也怪他上輩子個人作風太好了,對後宮的事丁點不敏感,才後知後覺。
果然,學無止境啊。
可惜被趕出來太快,針工局考成的事,還沒來記得進言。
算了,本來也是死馬當活馬醫,畢竟馮保都帶著奏疏去內閣了,能讓李貴妃再改主意的機會也不大。
馮保領這事就領這事吧,屆時讓他抓出錯漏,少不得要借此發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