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成法的來曆。
隱患利弊的故事。
解釋剖析得很深刻,不負禮部尚書的位份。
李太後同樣聽得很認真。
初時還不時看向朱希忠,估計是在考慮效仿世宗。
但之後越聽越是沉默。
不時開口垂詢朱希忠,想做個確認,得到的回答也隻讓眉頭皺的更緊。
突然,李太後打斷呂調陽,疑惑道“呂尚書,成國公不也是三公之身兼任錦衣衛指揮使?”
“如何就符合成例了?”
呂調陽有心解釋,又事涉勳貴,不好明言。
倒是朱希忠坦然道“太後,我朝的三公三孤,隻有名,沒有實。”
“若是要等同的話,大概是讓臣領著錦衣衛,入內閣辦事。”
呂調陽忍不住多看了這位國公兩眼。
這話直白至極,倒是能讓李太後能明白個中危害,不過……可不符合為官之道,也不太像朱希忠的作風。
李太後聽罷,沉默了半晌,過了良久才道“所以,我應該從了言官們的請,削去馮大伴的東廠提督?”
話音剛落,朱希忠便立刻接話“微臣也可為太後,將這數十名言官悉數逮拿下獄!”
“錦衣衛,隨時聽從太後調遣!”
呂調陽心頭一跳!
這朱希忠怎麼回事!
他連忙勸道“萬萬不可!”
李太後無語地看了一眼呂調陽,不會以為她蠢到這個份上吧。
朱希忠拐著彎諫言,她還是聽得出來的。
隻是……
李太後心中還是不服氣的,甚至於不安。
皇帝剛剛登基,隻有孤兒寡母,朝臣不思輔佐就罷了,還抱團彈劾她依仗的內臣。
讓他如何作想?
更彆說,不止是高拱和他的黨羽,就連馮保日常誇讚的呂調陽,也沒為他說話。
甚至勳貴都沒有拉一把。
這才是孤臣啊!
現在要讓她削了馮保的職位,豈不是自斷一臂?
她看呂調陽這副模樣,更是突然起了試探之心“萬萬不可?”
“那呂尚書是認為,我應該削去馮保的職了?”
“不知呂尚書可有合適的人選,接東廠之任?”
呂調陽心中澀然,這話,多半是有些疑心了。
這一趟,吃的虧可太多了。
他正要接話。
餘光中,突然看到朱希忠緩緩起身“太後,微臣倒是有人可薦。”
……
外殿。
朱翊鈞已然是與李偉聊得火熱。
他麵帶微笑,靜靜聽著李偉細數李太後當初調皮的事情。
李偉頗有些眉飛色舞“嘉靖二十九年,為了躲避庚戌之變,我才帶著太後入京”
朱翊鈞適時插話“那娘親又是怎麼進的裕王府呢?”
這就是為了引出話題了。
李偉大大咧咧灌了口茶,抹嘴說道“哈,我當初來京城避禍,自然是有打算的!”
“陛下有所不知,當時選擇來京城,便是因為有人照拂。”
“我那族侄李進,當時在宮裡當差,任禦馬監隨堂太監。”
“當初太後進裕王府,便是走了他的路子。”
禦馬監是內廷十二監之一,雖然相去司禮監十萬八千裡,卻也掌管著衛營,有著相應的地位。
裕王當初有望帝位,自然不是誰都能進的。
作為禦馬監隨堂太監,李進恰好有這個份量。
朱翊鈞麵露驚容“娘親從未與我說過這位恩人,甚至也不曾提拔過名喚李進的。”
他明知故問。
李偉無奈道“此前陛下還未登基,太後也是怕橫生波折。”
“外戚名聲,哪能隨便提拔,言官最愛彈劾這個了。”
“要是惡了先帝,才是得不償失。”
彆看李太後此前母儀後宮,但實際上絲毫不敢僭越。
陳太後一家隆慶元年就封爵了,自己這親國丈,也隻能眼巴巴看著。
這就是長線求穩,就等著新帝登基呢。
當然,現在時機終於成熟,他才敢跑進宮問李太後討要爵位。
朱翊鈞怫然不悅“這也是國丈的不是,為何不早與朕說。”
“這位族叔現在還在禦馬監?”
李偉雖然被責怪了一句,卻像吃了升仙丹一般舒坦——這才顯得親近。
更是有問必答“是,還在禦馬監秉筆呢。”
禦馬監也一樣,掌印為首,幾個秉筆是副手,地位不算低。
朱翊鈞搖了搖頭“朕豈能忘恩負義?趁著這次恩蔭,朕也要封賞這位族叔!”
李偉笑逐顏開,族叔都這般厚待,更顯皇帝的親親之誼。
他作為國丈,好日子還在後頭。
李偉隨口問道“陛下是要封那廝做禦馬監掌印?”
畢竟是太監,又不能封爵。
而禦馬監秉筆僅次於掌印。
皇帝要是提拔李進,也隻能從秉筆,提拔成掌印了。
不過……掌印現在不是馮保嗎?
朱翊鈞一愣“禦馬監掌印?”
“東廠提督啊!”
……
“你是說,讓李進掌東廠?”李太後意外地看向朱希忠。
朱希忠點了點頭。
李太後仔細品咂,也咂摸出味來了,不由多看了兩眼朱希忠。
要不怎麼說勳貴永遠是忠誠的狗。
外朝不顧他的顏麵,彈劾她身前的大太監,要是她就這麼屈服,裡子麵子都沒了——皇帝還小,也不好與他說這些。
現在朱希忠這個提議,倒是完美解決了這個問題。
哪怕退讓些許,裡子是半點不虧啊!
東廠從親信手裡,到了族人手裡,豈不是左手倒右手?
想到這裡,心底的排斥也消散了。
她緩緩點頭,卻突然止住,看向呂調陽“呂尚書,這符合祖製嗎?”
呂調陽愣了愣,順著這這話思索了起來。
其實東廠最好也不應該在外戚手上。
但這親戚關係說不上近,而且畢竟不是什麼朝官,陳洪作為陳太後的家奴,也是任過司禮監掌印的。
要是他拿這個說事,屆時太後問一句,怎麼陳洪可以,李進不行?他就更兩難了。
想到這裡,呂調陽隻得肯定道“並不違製。”
李太後這才滿意點點頭。
……
李太後與李偉一同離去了。
臨走前二人心情似乎都比較好,有種解決一大困擾的感覺。
尤其是李偉,隻恨沒有早點進宮。
皇帝不僅給他許了一千二百石的食祿,又承諾往後還有富貴,暗示自己遣人去東南考察,等明年便可以組建商會,參與海運。
當真是好外孫。
朱翊鈞親自將呂調陽送到了殿外,抓住他的手,熱忱道“元輔的事,還要難為呂卿。”
呂調陽逃也似得離開。
朱翊鈞看著他的背影輕笑了一聲。
這才回頭看向朱希忠,真情實意道“國公果才是宗社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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