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什麼?陳名言把人送來乾清宮了!?”
朱翊鈞愕然道。
陳名言也是陳太後的兄長,與陳善言在家中分彆排行老四、老三,都是錦衣衛千戶。
當初有太監出首,狀告馮保戕害孟衝,而後人到了朱希孝手裡。
他本著試探陳太後的心思,將人恰好給到了陳太後兄長,陳善言的手裡。
結果,方才蔣克謙跑來說,是陳名言把那太監帶來了乾清宮。
這兩兄弟,鬨什麼呢?
這下反而讓朱翊鈞摸不著頭腦了。
蔣克謙躬身答道“據說,陳名言與陳善言在鎮撫司對峙了一會,似乎起了爭執。”
“而後陳名言又去陳洪的居所,嗬斥了一番,接著便徑直將那太監帶來了乾清宮。”
朱翊鈞皺起眉頭“兩兄弟爭執了什麼?”
蔣克謙回憶了一下“當時左右無人,同僚們都不曾聽清楚。”
“隻隱約聽到幾句,陳名言說,他們父親區區一個監生出身,得了職的七品官,而今封爵,享儘皇恩,應當把君父放在心裡。”
“又告誡說,不要跟陳洪這些人攪和太深之類的。”
他繪聲繪色學了兩句。
朱翊鈞麵色古怪,這種場麵話,真會在吵架時說?
他開口問道“他人呢?”
蔣克謙一五一十道“將人交到張宏手裡,人就走了。”
“走之前說,天家家奴,哪有錦衣衛插手的份,一切隻聽聖心決裁。”
這一來,更讓朱翊鈞拿不準是什麼路數了。
這行為,看起來倒像是陳洪自主主張,惹得兩兄弟起了分歧。
不過……那不更應該去請示陳太後嗎?為何還爭執起來了?
蔣克謙小心道“陛下,送來的人怎麼處理?”
朱翊鈞還在想事,隨意擺擺手“讓張宏交給我母後吧,就說我的意思是,打發去給我皇考守陵。”
鬥爭已經進入到了下一個階段,這人已經不重要了。
隻是沒試探到陳太後的態度,有些可惜。
蔣克謙緩緩退了下去。
不多時,朱希孝急匆匆從外間走了進來。
剛一到麵前,就迫不及待要開口。
朱翊鈞抬手,止住了朱希孝的話頭,讓自己靜靜思考片刻。
朱希孝無奈,隻得靜靜候著。
過了半晌,才聽到皇帝的聲音“朱卿,行色慌張,是出了什麼事?”
朱希孝終於得了說話的機會,連忙開口道“陛下,方才傍晚時分,馮保偷偷出宮了!”
朱翊鈞沒什麼表示,隻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朱希孝接著道“馮保親自去了呂調陽家,還有兩名太監,出城縱馬往天壽山方向去了!”
天壽山?
朱翊鈞立刻反應過來,這是去叫張居正了。
他自言自語道“看來被高拱逼急了啊!”
這動作,肯定不是無的放矢,多半察覺到高拱有所謀劃了。
若真是如此,能嚇成這樣,看來高拱動作不小啊。
說罷,他抬頭看向朱希孝。
開口問道“元輔半點痕跡都沒顯露嗎?”
高拱今日的平靜模樣,明眼人都會懷疑,到底是心灰意冷,還是留有後手。
更何況在朱翊鈞先知先覺。
這位元輔,曆史上都沒有乖乖致仕,如今在他的助攻之下,拿下了馮保的東廠,怎麼也不可能比曆史上敗得更快了。
所以,高拱到底在謀劃什麼?
朱希孝當即下拜“臣無能。”
“元輔下朝後,便閉門在家,除了葛守禮上門之外,半點動作也無。”
“無論是門生韓楫、還是姻親曹金,都被拒之門外。”
朱翊鈞指節敲擊著桌案,陷入了沉思。
此前曹大埜彈劾高拱,雖然高拱按例上疏乞罷免,但卻在廷議上公然串聯,九卿、六科、禦史全數上奏請留高拱。
聲勢之大,使得內外驚懼。
如今雖然有楊博、呂調陽與他唱對台。
但他可不是真的沒有還手之力。
吏部、刑部尚書、戶部尚書、大理寺卿、六科、大半個都察院,都是他的人。
若是像上次一般,全數上奏請留高拱,無論是他,還是兩宮,都得慎之又慎。
可如今竟然將這些門生故舊,拒之門外?
朱翊鈞讓朱希孝多盯著點,本是有這個心理準備。
但高拱如今半點串聯的跡象都沒有,反而更讓人毛骨悚然。
朱翊鈞麵色凝重,他有預感,高拱致仕的奏疏,不會一帆風順地批紅。
他朝朱希孝吩咐道“朱卿,李進掌控東廠的事,你幫把手。”
東廠的屬官有掌刑千戶、理刑百戶,都是由錦衣衛千戶、百戶來擔任,稱貼刑官。
這一類中堅要是配合空降的主官,能讓主官的掌權,快上數倍不止。
局勢複雜,他必須要儘快掌握內廷了!
……
六月十六。
朱翊鈞端坐在了禦案之後,廷臣們也陸陸續續入列。
似乎一切如常。
但很快就有人發現了違和之處。
班列之首的位置,竟然空著——高拱輟朝了!
處於風口浪尖的高拱,竟然沒有如大家所期盼的那樣,利用內閣首輔的身份,在廷議上攪動風雨。
反而是人都不出現。
一時間,眾人都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不乏有人猜測高拱是否當真等著致仕了。
呂調陽與王國光麵麵相覷。
劉自強跟韓楫更是麵上惶急,不時朝葛守禮投去詢問的目光。
今日張四維也來了,他湊到楊博身邊,小聲說了兩句,二人都是驚疑不定的表情。
過了片刻,張四維才一臉若有所思地出聲道“元輔說,他要去處置彆的事,吏部今日由我來議事。”
高拱是吏部尚書,他撂挑子讓張四維這個侍郎來,合情合理。
隻是……楊博昨天才反水彈劾了高拱,這得多大心才讓張四維替吏部來廷議!
彆說他人,就連張四維自己都弄不明白。
工部尚書朱衡沒有參與這些是是非非,隻是關切道“廷議廷議,今日一個內閣輔臣都沒有,還怎麼擬票?”
他急著議定黃河夏汛,隻盼這些人鬨歸鬨,彆耽誤正事。
隨著張四維一同來的吏科給事中雒(u)遵也得了囑咐,聞言回道“元輔說,諸位同僚一應事,隻要議出個結果,他自會擬票。”
這是連掐著擬票權,捏合群臣的時機也不在乎了。
讓人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禦階上方,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雒卿,元輔是有何要事,竟比廷議更重要?”
朱翊鈞不相信高拱是等著致仕。
那麼他在做什麼,就更值得在意了。
皇帝突兀發問,百官心思各異,卻都默契地沒攔著。
不僅是皇帝,這也是廷臣們的疑問,紛紛等著雒遵的回答。
麵對皇帝發問,雒遵恭謹答話“陛下,臣亦不知。”
聽了這話,眾臣神情各異。
朱翊鈞對張鯨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傳話,讓蔣克謙撒出人手,探聽一番。
一旁的馮保更是乾脆,喚來太監耳語兩句,顯然也是關心高拱做什麼去了。
“諸位,時候差不多了,先議事吧。”
葛守禮突然出聲,將眾人注意力喚了過去。
工部尚書朱衡焦急黃河之事,也附和道“不錯,還是先議事吧。”
眾人從善如流,各自站回班列。
路過葛守禮時,不由多看了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