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海瑞此次南下,搜刮的現銀並沒有如朱翊鈞想象的多——一個鹽商幾十萬兩的盛況,多少有些癡人說夢了。
主要還是在於,這些鹽商隻能算個手套,大頭都送上去了,很難說能留下多少。
相比之下,鹽商反而沒有那些轉運司判官、鹽課大使、副使出貨出得多。
大小鹽商,加起來,現銀、珠寶、字畫林林總總加起來,六十餘萬兩。
一應官吏,殺了近百人,卻抄出了一百三十萬兩!
聳人聽聞!
果然,什麼富甲一方的商賈,都比不上三年清知府。
這還隻是見到李春芳之前的數目。
若是再加上李春芳承諾的大鹽商,以及戶部卡的部分糧稅,再加上都禦史徐栻,應天府府尹朱綱、兵部侍郎冀煉、泰州知府等十餘名大員的家底,恐怕還能再湊個近三百萬兩。
合起來就是五百萬兩!
隆慶五年,國庫一年的收入也才三百萬,這就是一趟頂得上近兩年的功夫。
不止這些,還有往後每年要多出的數十萬引鹽、三成的茶課、讓出來的糧稅。
每年至少都得多出數百萬兩。
收獲如此之豐,朱翊鈞都忍不住想每年都來這麼一遭。
除了鹽政,還有馬市、市舶司、邊防、空餉、糧稅、茶課……掰著手指頭吃個十年都清不乾淨。
無論如何,有了這麼些錢,總算是能大展拳腳了!
先前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隻能在政事上輾轉騰挪,往後便不同了。
隻要有了這些銀兩,他就能效仿武宗皇帝,觸及軍權!
批判的武器,替代不了武器的批判。
想要玉宇澄清萬裡埃,總得奮起千鈞棒才行。
顧寰久置京營,按兵不動,就是在等著錢糧。
隻有將京營捏成一塊,他才有資格去碰一碰晉黨,搖一搖東南!
……
戶部尚書王國光氣喘籲籲地來到了承光殿,額頭的大汗多少有些失儀,可見來得是真的急。
沒辦法,這可是五百萬兩現銀!
國庫如今實在各項銀,折算下來,也不過這個數目。
作為戶部尚書要是這都不著急,基本也該離開這個位置了。
王國光在承光殿外接過太監遞過的手巾,稍微擦拭了一下汗水,又整了整衣冠,這才步入殿中。
方一進殿,就看到皇帝、首輔、司禮監掌印,各自拿著紙筆寫寫畫畫。
王國光多看了兩眼,才收斂心神,上前見禮:“陛下。”
朱翊鈞略微抬頭,頷首示意他坐。
而後暫且沒空理會王國光,隻跟張居正爭辯道:“元輔,前次為安撫各軍,內帑可是借了整整一百萬兩出來!”
“為此,朕的母後數次數落朕,說那是朕與潞王大婚的老底,險些母子不和!”
“元輔,這錢,合當先還了內帑再分吧?”
此前,得知新帝登基,官兵們鼓噪起來,向朝廷要拖欠的糧餉。
為了平息這次的事端,太倉庫出了三十萬兩,太仆寺庫抽了三十萬兩,節慎庫出了二十萬兩,而內帑,則是出了一百萬。
這事,自然是現在分錢的籌碼。
張居正恭敬道:“陛下,此事內廷出了一百萬,外朝出了八十萬,合當還內帑二十萬。”
朱翊鈞語重心長:“元輔,不是這麼算的,官兵鼓噪起來,那是因為欠餉,都是往年舊賬,這可跟內帑關係不大。”
張居正恍然,附和道:“也是,舊賬確實不應該算在內帑,不過……”
他看向王國光:“王尚書,我記得此前穆廟問戶部借了好幾次,戶部還有舊賬嗎?”
朱翊鈞一噎。
見王國光就要答話,他連忙打斷。
他擺擺手:“好了,宮中府中,俱為一體,說這些就見外了。”
“那還是按規矩分吧,錦衣衛抄出來的歸內帑,府衙抄出來的歸外朝,倒是多出來的糧稅,大家平均分分。”
這話稀奇,這次抄家,還沒見錦衣衛之外的人,插手過抄家。
張居正搖搖頭:“陛下,這些雖說是家財,實則都是貪墨的鹽稅。”
“臣的意思,不妨按照鹽稅入京,七成歸入戶部,其他的太仆寺庫跟內帑均分。”
兩人連番拉扯,僵持不下。
王國光看了半晌,忍不住插話道:“陛下,元輔,國事為重,不妨先把需要銀錢的地方平了,再論其他?”
照這個扯皮方式,就彆想爭出個結果了。
王國光當即拿出靠譜的說法。
二人聽了王國光這話,停下了爭論。
而後沉吟片刻,雙雙勉強點頭。
朱翊鈞率先開口:“以考核為準,把各級官員欠的俸祿,先補發一部分吧。”
“如今兩京一省欠的先發了,彆處各省的,也得先留出來。”
“今年該發的績效,得留給內帑。”
“算下來,約莫一共九十萬兩。”
澄清吏治,不花錢也不行,畢竟沒錢會把人逼成鬼。
發了錢,才好配合雷霆手段。
張居正直接同意:“聖明無過陛下。”
倒不是二人分贓不均,隻是對銀兩的用途,各有看法,不過用在考成法身上,卻沒什麼分歧。
隻不過這嘴巴一張,就是九十萬兩扔出去了。
張宏在旁邊提起筆,寫下俸祿二字,旁邊注著五百萬,扣除九十萬,餘四百一十萬。
張居正繼續說道:“陛下,再試點兩季,到了八月,就滿一年了。”
“臣請在湖廣、山東、河南、陝西等省,試行考成法。”
朱翊鈞看了張居正一眼,知道這是想儘快開始度田。
他想了想,緩緩點頭:“朕不通政事,卿跟內閣、廷臣商議就好。”
“不過……屆時還是要將不足、缺陷,都好生梳理一遍,拿個完善些的章程出來才是。”
涉及到這種具體的事物,他是不會乾涉的。
隻把握大方向就好。
張居正躬身應是。
二人說罷,王國光急不可耐開口道:“陛下,漕運衙門的漕糧入京了,共二百七十一萬零一千五百零一石一鬥。”
“比往年少了四十萬石,比照應入倉場,也少了二十九萬石。”
“能否開恩,在京城周邊百姓手裡購入部分?”
這部分缺失,有漕運沉船導致的,也有王宗沐抽了一部分拿去跑海運。
這都是邊鎮的糧餉,反正這部分得補平。
周邊百姓,其實就是周邊大戶,畢竟京城這邊免稅的人,實在太多了。
朱翊鈞跟張居正對視了一眼。
這個賬自然得認下,不能有好處拿,有虧損不認。
朱翊鈞想了想,朝王國光道:“按市價八成吧,賬還是得從戶部走一圈。”
戶部要入庫的,都是雜糧,帶殼的稻混雜小麥。
具體一石雜糧食多少錢是沒有定數的,有時候二錢,有時候一兩二。
但如今隻有小災小難,還不算太貴,京邊是七錢一石。
按八成的價買,就是十六萬兩。
張宏在旁邊拿起筆寫下糧銀二字,又估了一下,再用四百一十萬,扣除十六萬,也就還剩三百九十四萬。
王國光自然沒有二話,連忙謝恩。
但他卻沒有立刻退下,反而又開口道:“陛下,今年的宗藩祿糧,又漲了一大截,內帑要的銀兩又多了十餘萬……”
用錢的地方太多了,隻能把名目列出來,要多少是多少。
但朱翊鈞這可不能依他。
他一口回絕道:“王尚書自己先前說過,將急用錢的地方平賬,宗藩祿糧自有成例,哪裡放在現在說。”
雖然朱翊鈞知道王國光說得有道理,內帑以此拿走的銀錢逐年增多,都是以宗藩祿糧增加的名頭。
皇室開支數百萬,但真用於內廷的數目,跟宗藩祿糧比起來,那就是三七開。
吞金獸!
可知道歸知道,他如今也沒辦法,剛登基不久,動宗室實在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