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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吟詩作賦,褰裳躩步(2 / 2)

“秋水浩無際,孤帆千裡歸。”

“露溥蓴正美,霜染橘初肥。”

“囊有光明藥,心忘去住機。”

“春風幸相待,莫戀故山薇。”

幾人齊聲相讚,自飲自酌,逐漸醉人。

待餘有丁謝過好意,又點評一番對仗工整,抒情不傷之後,許浮遠也不甘示弱。

後者起身,在房間中負手來回走了七步,朗聲道:

“燕市此相送,魯南賦遠遊。”

“津梁不可及,樽酒若為留?”

“日落金水河,影斜好福洲。”

“知君向遙夕,清夢繞龍樓。”

許浮遠吟完,便施施然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滿杯,顯然很是滿意。

餘有丁照例謝過,又以溢美之詞誇獎了一番。

倒是申時行忍不住調笑道:“這酒樓叫好福記人儘皆知,就是這湖心小樓,怎麼就有個好福洲的名字了?”

許浮遠理直氣壯:“為了切韻,我什麼話說不出來?好福記這處雅樓,以後就叫好福洲了!”

幾人不約而同,開懷大笑。

許浮遠兀自不服氣,看向申時行:“咱們是比不得狀元,申狀元不妨指點指點?”

話雖這樣說,但幾人作詩,將申時行留在最後,就是給足他考量的時間。

長考才出壓軸之作,這本身就是對實力的承認。

申時行將杯中酒一飲而儘,笑著點了點頭。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將方才他親手關上的窗戶又拉開。

眾人期待看去。

隻見申時行逐漸搖頭晃腦起來,眾人忙正襟危坐。

便在這時,突然一陣喧囂,從雅間外的步梯處傳來,闖入了眾人的耳中,打破了這處房間裡的雅興。

房中幾人皺起眉頭。

他們這是在三樓,顯然是四樓的客人下樓,不知發生了什麼,吵鬨了起來。

申時行詩還沒做完,還待忍受一番,繼續吟詩。

外間的聲音越發喧嚷,間雜著呼和,似乎是動起了手腳。

幾人隻好等這動靜消停,再續雅事。

孰料,外麵的喝罵愈發清晰,隱約傳入房間內。

“宋儒你媽賣批,老子早就看不慣你這廝了,一副小人嘴臉,整天搬弄是非,早晚給伱胯都撕爛!”

“熊敦樸!辱罵同僚,也掩蓋不了你攻訐大政,妄議陛下的事!你等著,我必要參你一本!”

這話傳入幾人耳中,紛紛變色。

許孚遠皺眉自語:“宋儒……熊敦樸……不是這一屆的庶吉士?”

申時行是吏部侍郎,自然更清楚。

他臉色難看道:“嗯,宋儒,三甲第212,熊敦樸二甲第64。隆慶五年六月授庶吉士,上月才結束翰林院學業,各自授官。”

想了想,申時行又補充一句:“彼時的教習,是太子少保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高儀高公、詹事府掌府事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學士呂調陽呂公。”

餘有丁暗道晦氣,人都要走了,怎麼出來吃個飯也能遇到事。

彆的事也就罷了,這開口閉口提及到陛下,確實不能當沒聽到了。

幾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推門而出。

眾人來到步梯時,隻見一片狼藉,店掌櫃站在一旁,也不靠近。

打碎弄壞的事物且不說,現場隻剩下一人,正在罵罵咧咧整理有些破損的衣衫。

見有不開眼的圍上來開熱鬨,抬起頭就要喝罵:“沒看到爺……”

宋儒戛然而止。

而後換上笑臉,逐一賠笑:“申公、餘公。”

申時行麵無表情,緩緩道:“宋儒,上月才授任你禮部精膳司主事,今日為何不在禮部當差,擅離職守?”

宋儒看了一眼兩名日講官左右的許孚遠、陳有年一眼,欲言又止——隻許州官放火?

他想了想還是沒敢說出口,麵色微僵,在原地手足無措。

陳有年見行禮卻漏過了他,心中不滿。

見狀,當即自己找存在感,追問道:“方才是發生了何事?”

宋儒聽了這問,立刻開了話匣。

眉飛色舞,手舞足蹈:“諸公正要為我見證!”

“如今我這一科進士,陸續得授官職,本說出來聚一聚,慶賀一番。”

“結果,席間那熊敦樸妄議大政,無君無父!我出言勸阻,其人便越席毆我!”

“幾位同科怕鬨出事端,便要他拽回去,才有了方才一幕。”

陳有年聞言,立刻激起心中氣節。

皺眉問道:“妄議大政?無君無父?他說什麼了?”

申時行、餘有丁暗道不妙。

這陳有年太不知輕重了!

正要阻止,宋儒已然開口:“熊敦樸對考成法不滿,說元輔結黨營私,侵奪六部職權!”

申時行、餘有丁對視一眼,差點咬牙。

這話一開口,他們就不好喊停了,否則就是瓜田李下,一個首輔走狗的帽子就下來了——事後有人借此上奏彈劾,反而會坐實張居正結黨。

隻能聽著宋儒將其說完:“又提及元輔大權獨攬,僭越帝威,必要彈劾元輔!”

“不止如此!熊敦樸喪心病狂,大逆不道,竟然說陛下濫殺宗室,絕情絕義。”

他似乎想起什麼,一副深惡痛絕的模樣:“此獠還說,陛下圈禁兩宮在西苑,不肯還歸乾清宮,乃是覬覦陳……”

話還沒說話。

陡然此起彼伏三聲爆嗬。

“住嘴!”

“夠了!”

“宋儒!”

隻有陳有年後知後覺,後怕回頭,看向三位同科。

申時行與餘有丁無暇理會,對視一眼,腦門見汗。

心中大呼,還好沒讓這廝說下去,否則這好福洲,不過夜就要福氣散儘,立見血光之災。

不過,即便如此,也不是小事!

京中考成法日近,議論皇帝跟內閣之人,越來越多。

說是甚囂塵上有些過了,但一個鬼魅竊語卻是十分貼切。

今日之事一旦擺到禦案上,彆的事,定然也要一並處置。

又是一場風雨!

皇帝才剛在湖廣殺了宗室,這時候是真不能再大動乾戈了!

申時行打了個眼色,許孚遠立刻拽上宋儒,徑直下了樓去。

前者與餘有丁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

最好是能在皇帝知道前,就將此事處置了。

否則就麻煩了。

二人心緒不寧,先後下了樓去。

陳有年家境最好,走在最後,向店家取出銀兩,將損失賠付了。

又多掏出一錠金子,溫和道:“店家,不想惹麻煩就停業幾天罷。”

說罷,他也下樓而去。

隻剩下苦瓜臉的店家,跟一地狼藉。

……

宮外熱熱鬨鬨,吃個飯也能遇到一堆事,又是庶吉士打架鬥毆,又是攻訐內閣、皇帝。

反觀宮裡吃飯的氛圍,就和諧多了。

朱翊鈞在西苑接待王世貞,一頓飯下來,相談甚歡,也沒有什麼額外的事打擾。

飯後,皇帝散步消食,自然也叫上了王世貞。

朱翊鈞走在前頭,不知說到什麼,皇帝愕然回頭,驚道:“王卿說,世宗皇帝已然得道成仙了!?”

他狐疑地看向王世貞。

在其說出世宗皇帝修道有成,已然得道羽化後,朱翊鈞已經開始懷疑起了這廝的智商。

不是,滿朝沒人信的事情,怎麼就給你王世貞忽悠到了!?

要是彆人也就罷了,世宗皇帝可是下令誅殺了你爹。

你怎麼還給人塑造金身,吹捧起來了?

王世貞見皇帝這表情,很清楚皇帝在想什麼。

不由點了點頭,耐心解釋道:“陛下,此言非無稽之談。”

“世宗皇帝崇信道法,也並非一時興起。”

朱翊鈞不置可否。

心裡盤算著這位文壇盟主,這麼好忽悠,自己是不是該換個路數。

隻見王世貞麵色認真,給皇帝科普道:“陛下,世廟篤信道法,乃是有德之人度化。”

朱翊鈞頻頻點頭:“哦,原來是有德之人,王卿細說。”

敷衍味十足。

王世貞對此見怪不怪,愈發虔誠:“陛下,嘉靖十八年,世廟南巡,途中遇風,使高功陶仲文卜算。”

“其曰,主火。”

“是夕,行宮果火。”

朱翊鈞一聽,還以為是什麼事,這不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他預測幾次也能中。

隻聽王世貞再度開口道:“世廟即位十年,無子誕。”

“遂於京師設壇祈福,高功邵元節,大醮祈嗣。”

“隨後,世宗六年生七子。”

這事……朱翊鈞還真不知道。

他聽完,第一反應,不是信王世貞的鬼話,而是有些感慨。

世宗皇帝這種久經考驗的封建主義戰士,接連遇到這種事,心中有些動搖,跑去修道,似乎有些可以理解了。

王世貞見皇帝有所動搖,又繼續道:“除此之外,在世廟誕子之後,高功陶仲文曾提醒世廟‘二龍不相見’。”

“世宗不以為然。”

“遂,八子七折。”

好福記酒樓是杜撰的位置哈,今天的晚飯,順手用的。另外,甲魚齁鹹,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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