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見勢,姬未湫大概率是要避入艙房的,乾脆通過密道直接到姬未湫的艙房中等候,免得有刺客潛入艙房伏擊,沒想到姬未湫居然未曾退而避之,硬是在外看完了全程……他剛剛還在想瑞王殿下到底是皇家血脈,聖上親弟,怎能真是那等軟弱無能之輩……
……確實不是軟弱無能,隻是外強中乾罷了。
姬未湫和姬六坐著緩了緩,姬未湫才道:“外麵傷情,周青你負責,傷了的隻管叫太醫,戰死的一律由皇家撫恤其家眷,再尋眠鯉,從我那兒再出一份,致家中有孤、寡、殘、獨,鰥……由瑞王府一應照管。”
幼而無父曰‘孤’,老而無夫曰‘寡’,身有殘缺曰‘殘’,老而無子曰‘獨’,老而無妻曰‘鰥’,這話的意思就是不光是以銀錢撫恤傷亡者家眷,後麵的一應前程後路,瑞王府也幫著照管了。
周青一怔,跪下鄭重道:“屬下代將士們謝殿下大恩!”
姬未湫平靜地說:“應該的。”
他當朝廷是個大公司,禁衛是公司保安,青玄衛就是兼顧私人保安,宮中侍人是住家傭人,都是拿工資打工,玩忽職守時降職扣工資,有傷亡時公家給撫恤,私人給補償那是應該的。
他隻能左右他個人,不能左右所有,所以至少在他這裡是應該的。
姬六目中異色一閃而過,隨即捶了捶自己的肩膀:“算我一份!今天的事兒可真多……我回去了,順道看看張二他們,也不知道被嚇著了沒有。”
姬未湫調侃道:“說不定他們兩被你敲開門的時候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
“有可能。”姬六也笑:“他們兩睡死了跟頭豬一樣,叫都叫不醒。”
姬六擺了擺手走了,姬未湫見周青還跪在地上,道:“起來吧……算算時間,你也躺了半個月了,傷勢該好了。”
周青微微抬起頭,視線微垂:“是,殿下,屬下告退。”
姬未湫見他起身,也放鬆了心神,正想喊眠鯉打一桶熱水泡一泡,再熬個安神湯,沒想到忽地聽見破風聲響起,他驟然回首去看,身體下意識向後仰去,不料原本應該避開的手刀神之又神的繞了個彎兒,依舊落在了他的頸後,姬未湫血脈在這一瞬間被截斷,他一聲都沒哼就摔了下去。
是周青……?他為什麼……?
周青一把扶住了姬未湫,他低聲道:“殿下恕罪。”
說罷,他將姬未湫背了起來,帶著他進入了艙房中的暗道。是夜,一艘船靠近了大船,那船上舵手亮出了令牌,這才被允許繼續靠近。
這是每日來補給船上物資的,姬未湫親王之尊,一應供給隻比當今聖上低一檔罷了,日日都有新鮮的蔬果魚肉送來。船上的丁衛將一箱箱物資送入船上,又將空了的箱子搬走,船緩緩地駛走了……
……
姬未湫醒來時隻覺得脖子後麵酸痛無比,眼前更是漆黑一片,他緩了一緩才想起來現在是什麼狀況。
……周青居然背叛他皇兄?
不,不是背叛他皇兄,是背叛他這個‘瑞王’。
他動了動手腳,發現手腳並未被束縛,大概是昏迷得有點久,手腳有些綿軟,但力氣在緩緩恢複,不像是被下了軟筋散之類的藥物。
難道是彆的毒?
總不能抓了他過來就這麼好端端的讓他睡著吧?
姬未湫翻了個身……彆說,你彆說,這個床上四件套居然還是竹玉天絲的,這東西他熟,製作工藝極其繁瑣,是由一種極為特殊的軟玉研成粉末後混以竹絲編製而成,涼爽無比,當年他哥還是太子的時候被父皇賞賜過一條,他哥嫌棄太涼,轉手就給了他。他年年夏天都睡這個,一直要睡到開始入冬才換其他的。
姬未湫又摸索了幾下,不是吧?不是說這個東西很稀有的嗎?那種軟玉不都已經絕產了嗎?!這玩意兒哪裡來的?
總不能是從他府裡偷出來然後給他用的吧?!
忽地,姬未湫的指尖一顫,他碰到了其他的絲料,帶著一點點餘溫,隻要再近一絲,他就能摸到……應該是一個人。
……是誰?
姬未湫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