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未湫舀了舀米湯,不掩嫌棄的說:“……叫廚下再去做一碗紅燒牛肉。”
侍人躬了躬身,卻不敢應下。姬溯看也不看姬未湫,道:“不許。”
姬溯積威日久,姬未湫也明白自己躺的時間有點久了,得吃點好克化的,也不敢反駁,見米湯的溫度正好,他仰頭一口就喝了個乾淨,濃稠的湯水順著食道進了胃袋,像是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
他給了侍人一個眼色,侍人知情識趣,又給他盛了一碗,姬未湫連喝了三碗,才混了個水飽。他倚在床頭,打了個嗬欠說:“皇兄,下回讓人捉我,跟我說一聲就行了,我自己能走。”
姬溯嗤笑了一聲,太醫請示的聲音傳來,他頷首,侍人便領了太醫進來,太醫與姬溯行過禮後這才到了床邊,給姬未湫行禮:“殿下。”
“胡太醫,勞動你了。”姬未湫很自覺地將手遞了過去,這位雖然不是太醫院院判,卻是太醫之中醫術最高超的一位,他懶得打理太醫院一應事務,一心鑽研醫術,就算是皇家也不輕易請他出山。
不過姬未湫和他熟,胡太醫受過他哥大恩,他小時候身體不好,天總要見胡太醫一回。
姬未湫一見他來,就覺得自己那‘意外’恐怕不太小——想也知道,五天那是什麼概念?他剛滿十八歲,身體機能正是最旺盛的時候,什麼意外能讓他一躺躺五天?說他被人在要害捅了一刀所以才昏迷了五天他都相信。
胡太醫診了一會兒脈,又仔細檢查了姬未湫的手腕和後頸,這才道:“那迷藥委實惡毒,殿下傷了些許元氣,虧得殿下正值盛年,養兩個月就沒有大礙了……期間殿下難免有些氣虛體乏,不必太過慌張,稍後老臣開兩貼藥,吃上三天,剩下的食補即可。”
姬未湫道:“什麼迷藥?”
胡太醫忽地咧嘴笑了笑,在他蒼老的臉上顯出一種令人膽寒的詭異來:“迷藥是一般的,又摻了軟筋散和追魂索,這才難辦些。追魂索這種毒要天長日久才有效果……我已經為殿下祛了毒,無妨。”
姬未湫有些混沌的大腦突然清醒了。這種東西一看就知道不是他哥給他下的,沒有為什麼,就是沒必要而已。他哥如果不考慮母後的心情,直接殺了他就完事兒了,根本沒有必要大費周章下什麼‘追魂索’。
他那意外是什麼意外?是指周青在把他帶去見皇兄的途中,遭受了襲擊,所以才導致他受到了二次傷害,從而昏迷了五天嗎?周青打昏他,帶他離開本就是機密中的機密,哪怕青玄衛發現他消失的同時周青也消失了,就會明白大概率與周青有關,他們隻會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現,畢竟‘周青’被瑞王殿下杖責三十,打得肉爛骨斷,還在休養。
所以,是誰告的密?誰告訴的刺客周青帶著他離開了船隻?又是走了哪條路?此事是他哥授意,怎麼也不可能路上隻有周青一人帶著他,必有其他青玄衛隨行,那麼誰能在十幾個甚至二三十青玄衛的手下,給他一把這麼厲害的迷藥?
胡太醫見姬未湫沉思不語,還道他是怕了,他拍了拍姬未湫的手臂,頗有些慈藹地說:“是藥丸,不苦的,殿下放心。”
姬未湫點了點頭,隨即看向了姬溯,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畢竟他哥方才說是‘意外’,從某種意義上就是他沒有必要知道詳情。
胡太醫離開了,姬未湫想了想才問道:“皇兄,我還要繼續南下嗎?”
姬溯立在案邊,翻閱著手上的卷宗,聞言道:“你不願意,就不去。”
姬未湫愣了一下,有些自暴自棄地說:“……那我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姬溯看了他一眼,意味莫名。他放下了卷宗,走到了床邊,自一旁取出了一個小罐來。他握住了姬未湫的肩膀,令他轉過身去,細碎的摩挲聲傳來,緊接著涼意自姬未湫的後頸上漫延開來。
修長的帶著薄繭的指腹在他頸項上擦過。姬未湫無意識瑟縮了一下,有些癢,但他不敢動。
姬溯平靜的聲音自他身後傳來:“瑞王已經南下。”
姬未湫明白了他哥的意思。這中間確實有大事發生,姬溯有他要做的事情,不可回轉,所以無論如何,‘瑞王’必須南下。
姬未湫是瑞王,但‘瑞王’不必是姬未湫。
既然已經將他召回,便是免他災禍……然念及他極其難得才出了京城,不願拂了他的興致,若他還想去江南遊玩,也可以。
姬未湫心情複雜,他哥……不是讓他去當魚餌嗎?怎麼又反悔了?
姬溯緩緩加了些力道,見年輕人乖巧順服的垂下了頭,露出了大片頸項,便在頸上各處穴位著力揉了揉,給他一點甜頭,又見姬未湫主動抬手撩起了頭發,就差沒有點評幾句了。
對他毫無敬畏惶恐之心。
乖是真的乖,放肆也是真的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