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小時候新陳代謝好,現在那疤也看不太出來了。
他在那種地方,就是個普通人,驚恐於二哥是不是真的要殺他,也難過於不過是意外撞見三哥在與人說話,怎麼他三哥就毫不猶豫地直接把他從假山上推下去。也看不出來一向崇拜他哥的五哥六哥有問題,看不出四姐姐要給他母後和他下毒,更看不出來三歲就養在母後身邊的溫柔良善的七姐姐做了局,險些害死母後與他,隻為了讓八哥哥取太子而代之。
其他人都活十幾二十年,他還多活了二十幾年,怎麼他還沉浸在‘穿越了成了皇子我是天胡開局這輩子注定是要享受的’,樂淘淘的兄友弟恭‘我一個小孩子不懂事,父皇寵愛,沒人吃飽了撐著針對我’,其他人就跟心眼子上長了心臟一樣,任何一句話都隱藏著伏筆,任何一個舉動都潛伏著危機。
在這群人當中,他就是很平庸,很愚昧,很軟弱……這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評價。
他和大部分正常人都一樣,不是很出色,不是很心硬,不太笨,有點小聰明……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罷了。
像他哥姬溯那樣的,才是少見的人。
彆說,得了他哥這麼一句評價,他居然還怪開心的。不過是挨兩句罵罷了,他又沒給他哥少罵,重要的是這一關就這麼過了,那幾十條人命他居然從他哥手裡給搶回來了!
這才是實實在在的。
他哥這種人,他了解。大部分時間裡,他哥是沒有必要搞人前一套人後一套那種玩意兒的,既然現在沒說要殺,日後也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再去追究。
姬未湫打了個噴嚏,往溫泉裡坐了坐,見屏風後人影閃動,便扯了一件浴衣來裹著,這才叫人進來守著,不料進來的人卻叫他一愣:“醒波?”
醒波是他另一個貼身的侍人,與眠鯉一般都是從宮中帶出來的,他比眠鯉要年長一輪,曾在他哥身邊服侍。
眠鯉會些奇門雜技,醫毒之流,故而帶眠鯉出行,他懂的多,在外好有照應。醒波是管理型人才,偌大一個王府醒波能管理的妥妥帖帖,是正兒八經領了官職品階的,上能替他寫折子奏報,下能替他管理家產,姬未湫在外能過得那麼順心,主要是靠醒波。
這要不是怕他哥怪罪,姬未湫能跪下跟醒波說‘公若不棄,湫願拜公為義父!’。
醒波眼尾泛起了幾道笑紋:“殿下,我來服侍您。”
姬未湫連連點頭,示意他來幫忙扶一把,他是真的有點虛。醒波見狀行來,他的速度並不慢,但就是有一種世家公子優緩從容的意味。
姬未湫借著他的力往深水區走了走,那裡溫度更高,他懷疑他剛剛被凍著了。他故作誇張地與他道:“醒波,你方才見到皇兄了嗎?我覺得皇兄這次是真的生我的氣了,回頭你幫我寫個折子請罪。”
“殿下還請閉目。”醒波拾了一旁的葫瓢,將熱水澆在了姬未湫頭上,替他梳洗頭發。他方才差點溺水,頭發自然是濕透了,如今冰冰涼涼的一片。醒波好脾氣地說:“是聖上令我來的。”
姬未湫在皇室活了這麼多年,瞬間領悟了他的意思,他心中腹誹:噫!他哥之前還說放他去江南呢!都把醒波叫來了這裡,壓根就沒想讓他去嘛!這要是願意放他走,叫醒波來乾什麼?!
姬未湫閉著眼睛坐著,任由醒波為他梳洗,隨口道:“皇兄還罰我抄一百遍《金剛經》,我聽著還鬆了一口氣,心想皇兄幸虧沒說是《地藏經》,不然我這輩子是出不了甘泉彆苑了……”
金剛經全文五千多字,地藏經全文十萬字。彆說是寫工整的毛筆字,紙張還不能汙損,就是拿電腦鍵盤照著打,都得打上好幾天才能打完十萬字。
“殿下說笑了。”醒波聲音帶笑,溫溫柔柔的:“殿下休息會兒吧……”
姬未湫頓時領悟他的意思,要不怎麼說醒波厲害呢?他當即提高了聲音,怒道:“我想不明白!”
“哦?”醒波反問道:“殿下因何事憂心?”
姬未湫大聲道:“醒波!我當真有那麼差嗎?!皇兄居然說我像父皇!他居然說我像父皇!我哪裡像了!”
要是讓他哥知道他被訓了之後不光不反省自身,也不落寞難受,反而在這裡拍手慶幸,說說笑笑,那百遍《金剛經》真的要變成百遍《地藏經》了。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糊弄過去就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