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了幾聲,他麵色愈發蒼白:“張瑩瑩,我常年臥病在床,吃了不少藥,爹娘為我心力交瘁。偶爾我自己都不想活,隻要我死了,爹娘還能更好過點。我自己都不想拖累爹娘,不可能容忍彆人害他們不能安心養老,你要去哪裡都行,自己把孩子帶走。也彆在這裡哭,晦氣!”
張瑩瑩今日一直都在忍,實在是那些人得罪不起。可麵對周家人時,她從來都不用忍,更看不起這個病秧子男人,隻是看到他發作,她壓抑的怒氣瞬間噴薄而出,憤然道:“你憑什麼嫌棄我?”
“滾!”周寧伸手一指外麵:“帶著這個孽障,滾得遠遠的。你若敢把他獨自留在這,回頭我掐死他。反正我已經活夠了,大不了替他償命!”
他眼神凶狠,張瑩瑩嚇得直往後退,又因為絆著了腳,摔到了地上,她的手在泥地上擦出了血,頓時哭得愈發傷心:“連你都欺負我,周寧,你不是個男人!”
周寧以前沒少被她這樣罵,任何男人都受不了這種話,夫妻倆因此吵得不可開交。當然,周寧確實病得很重,於房事上力不從心,他活著就已經夠拖累爹娘,不願因為自己讓全家人被外人指指點點,所以,向來都是他先妥協。
今日他卻不想再忍:“無論我是什麼樣的人,當初上門提親都沒瞞著,你不願意可以拒絕。既然答應了婚事,你就是我的妻,可你都乾了什麼?跑出去偷人不說,甚至還把野種帶了回來,如今還想將野種放到我周家,你當真以為我周家那麼好性子?”
他一揮手:“孩子要是放在這裡,回頭你就來給他收屍吧。”
張瑩瑩嚇白了臉。
她看向周母,正想開口求呢,周寧已經率先道:“我娘再疼愛孩子,也有疏忽的時候,家裡家外那麼多活,她不可能時時盯著孩子。”
這是事實。
周母不讚同地看著兒子。
周寧卻不看她,不屑地盯著張瑩瑩,冷笑道:“你對那個奸夫好像感情挺深的,不護著他的孩子嗎?你去求他啊……該不會你已經被他拋棄了吧?”
張瑩瑩看著他冷漠的眼,知道他對孩子真的恨到了骨子裡,如果有可能,他真的會對孩子下殺手。
孩子不能留在這裡!
想到此,張瑩瑩跌跌撞撞起身,顧不得搭理外麵看熱鬨的鄰居,又跑出了村子。
她一路不停歇,趕在天黑之前進了城,直奔李家。
此時的李家氣氛壓抑,楊氏很嫌棄李華林這個小叔子,真心覺得他拖了家裡的後腿。
楊氏生下了兩子一女,孩子以後能不能好過,全看李家父子能為他們攢下多少家業。如今彆說攢,反而還要折,隻想想就覺得糟心。李華林就像是踩在腳上的狗屎,臭是肯定臭,但這臭味的輕重,全看有沒有費心擦鞋。所以,是不管也得管。
“爹,不是我說您,你們確實太寵二弟了,當初若是不讓他入贅,將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哪會有這些事發生?”
李父正因為找不到門路求情而煩得不行,不願意和兒媳掰扯這些,李母則不同,兒子再不省心,她再惱怒,也容不得彆人指責,當即就惱了:“當初入贅的時候,你可沒有阻止。對了,這事還是你攛掇的,少在這裡說風涼話。”
放兒子入贅,那都是窮人家才乾的事。李家養得起兒子,從來就沒想將孩子放出去。李母從一開始就不答應這麼離譜的事,也是拗不過兒子,再加上家裡的人都願意,她一個人阻止不了……哪怕兒子跟了羅家日子過得不錯,她這些年卻一直都覺得兒子在那裡受苦了,如今更是弄出了人命,眼看兒子前塵儘毀,她哪能不恨?
既恨羅家父女得理不饒人,也恨男人和長子當年答應入贅,更恨促成此事的長媳。她越說越憤怒:“都說娶妻不賢,禍害三代。我看你就是那不賢之人,為了點銀子是非不分六親不認,非要害得我李家家家破人亡……我當初真的是瞎了眼,才會為華平娶你過門。”
楊氏被婆婆一通指責,當即就紅了眼眶。兒媳和婆婆吵架,那是不孝,隻要一開口,她就輸了。她隻默默扯了扯李華平的袖子。
李華平一臉無奈:“娘,過去的事情就彆再說了。當年入贅之事,對華林來說確實是個機會,他這些年是過得挺好啊,等到羅伯父一走,他就是當家人,比兒子的家業還多,這本身就是件好事。是華林貪心不足……這事不能怪孩子他娘,隻怪華林被你們寵壞了,做事不知輕重,竟然敢謀害人命。”
“你弟弟都那樣了你還在責備他,你到底有沒有心?”李母嗬斥。
李華平不再說了。跟母親說話,從來都是講不通的,你跟她講道理,她跟你講親情。你跟她講親情,她又要扯彆的,總之,都是他的錯就對了。
張瑩瑩就是這時候來的。
聽到管家說張瑩瑩上門拜訪,屋中幾人麵麵相覷,李母恨所有讓兒子入獄的人,包括張瑩瑩。聽到這話,頓時怒火衝天:“若不是為了她,華林也不會殺人,她就是個狐狸精……”
越說越憤怒,又覺不能輕易放過了她,李母立刻改了口:“讓她進來,今我非得好好問問她是怎麼勾引的華林。”
人都哭哭啼啼找上了門,若是不放進來,可能會在門口鬨事,李父沒阻止。沒多久,張瑩瑩就進了屋,對上李家幾人淩厲的目光,她腿一軟,乾脆跪倒在地上:“你們救救孩子吧,周寧要殺了他,再把他留在那裡,他會沒命的……那是華林的血脈,你們可不能不管他啊。”
李父還沒有開口,楊氏率先道:“你是周家的媳婦,生下孩子卻說是李家的,證據呢?先前說把孩子過繼到李家,我就不太讚同,那時候華林沒出事,家裡不多這一張嘴,如今你倆的事鬨得沸沸揚揚,李家才不會為了個父不祥的孩子落人話柄。”她瞄了一眼李家夫妻:“這孩子不能接!”
楊氏生下的孩子都大了,她腰杆硬著,也不怕得罪二老,近幾年都心直口快。
張瑩瑩頓時就慌了:“他真的是華林的孩子,你們若是不信,可以去問華林。”
楊氏立即道:“養孩子和殺人比起來根本就算不得什麼,華林為了你都敢殺人,讓我們養孩子也不稀奇。話說,我們李家落到如今地步,都是被你所害,你怎麼還敢上門?”
這話成功挑起了李母的火氣,她覺得罵人不解氣,撲過去一把揪住張瑩瑩的頭發,劈頭蓋臉就開掐。
屋中頓時響起了張瑩瑩的慘叫聲和求饒聲。
此時天色昏暗,聲音有些瘮人,恰在此時,管事又來了:“是二少夫人到了。”
李華林在羅家被稱為姑爺,可在李家這邊,他還是家裡的二爺,羅梅娘就是二少夫人。
眾人一愣,李父急忙道:“快請。”
這時候上門,肯定是有事相商,他們之間能夠商量的就是關於李華林的事。有商量的餘地就好。
都說見麵三分情,等見了麵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應該能說服她撤了狀紙……怎麼也要把兒子給刨出來。
楚雲梨今日心情不錯,她暗地裡派人盯著李家,聽說張瑩瑩到了,立刻就趕了過來。一進屋,看到屋中滿臉淚水的張瑩瑩和殷切的李家眾人,笑著道:“好熱鬨啊!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沒有。”彆看李母方才將羅梅娘罵得狗血淋頭,真正麵對曾經的兒媳,她不止沒有恨,臉上甚至還帶著笑容:“這女人在此糾纏,我正想將她趕出去呢……梅娘,你身子弱,有事吩咐人過來告訴一聲,我們過來商量就好,沒必要跑這一趟。”
楚雲梨擺了擺手:“沒什麼事,就是聽說張瑩瑩哭哭啼啼上門,我想過來瞧瞧她到底是怎麼哭的。同為女人,李華林能為了她殺我,可見我於她多有不及。做人嘛,活到老學到老,我過來就是想討教一二。”
她偏著頭看眼神閃躲的張瑩瑩,搖頭歎息:“這梨花帶雨的,著實惹人憐惜,我大概學不來,這一趟白跑了。”
張瑩瑩聽著她陰陽怪氣,也不敢發作,隻強調道:“我真的沒有要害你,那都是李華林乾的!”她說到這裡,又忍不住放聲大哭:“我真沒覺得他對我的感情有那麼深,更沒想過他會為我殺人,若知道他是這種性子,我當初說什麼也不會和他來往……”
這份感情太過沉重,她實在承受不起。
楚雲梨揚眉:“你和他認識的時候,不知道他是有婦之夫?”
張瑩瑩哭聲一頓:“我知道,但我沒想讓他替我殺妻!”
楚雲梨再問:“那你有沒有想嫁給他?有沒有在他麵前表露出想做他妻子的意思?”
張瑩瑩啞然。
李華林是她認識的所有男人中最富裕的人,沒有之一。她會和他來往,就是貪圖安逸的日子,做了他的妻子,才算是最富貴,她能不想麼?
楚雲梨嗤笑:“那還是想過的嘛,他大概就是為了讓你如願,才這麼做的,種了因,就要得果,你又何必再三推脫?”
張瑩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