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姝的府邸距離皇宮並不遠,半個時辰便到了。
薑姝一進鳳儀殿便去正宮找母後,才踏入殿中,便聽見一道聲音。
“娘娘也是,這麼多年將公主藏著掖著不讓出來見人,現如今都年過十七了,京中還是隻聽過長公主的名,娘娘這般藏著,可是公主有何不足之處?”
薑姝恢複神智的事皇上下過聖旨減稅,此人不可能不知道,那便是故意來找茬的。
薑姝挑了挑眉,那就彆怪她不客氣了。
一進門便見皇後端坐在正位上,說話的便是坐在下方的王貴妃。
王貴妃穿著一身淺紫百蝶衣,發髻上更是琳琅滿目,看得人眼花繚亂。
若不是尚有幾分姿色撐住了這身,若換一人來,都是展示櫃才是。
薑姝走進殿中,路過王貴妃時,停住腳步站在她麵前。
一雙桃花眼染上冷意,身姿挺立,“貴妃見本宮為何不行禮?難道宮中的嬤嬤在你進宮時沒有教過你?”
王貴妃顯然沒想到對薑姝會這麼一手,氣急了站起來,一雙眼含怨氣的盯著她。
“貴妃雖是正一品,但也要行禮才是,不然若是被外麵的禦史知道了……”
王貴妃站在原地,咬牙切齒,但薑姝的話卻也是實話。
她雖位列貴妃,但麵見長公主仍舊要行禮問安。
屈辱的半彎膝頭,低頭行禮道:“臣妾見過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薑姝站在她麵前受了這份禮,轉頭慢悠悠的朝母後走去。
臥在皇後膝上,冷眼看著底下貴妃顫抖的支撐不住的雙腿。
直到皇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這才假裝醒悟過來,“貴妃娘娘還在行禮呢,本宮倒是忘了,貴妃娘娘起來吧。”
“謝公主殿下。”
膝蓋因為彎曲的時間太久,站直後雙腿還微微有些發顫。
額間還有細汗溢出,頭上琳琅的釵環在行走間晃蕩,閃著金光。
等貴妃走出鳳儀殿之後,皇後才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呀,調皮。”
薑姝將腦袋在母後身上滾了一圈,哼哼唧唧的說道:“我才不是呢,王貴妃分明是想要母後難堪,借此諷刺,我才不給她這個機會呢。”
說完,抬起清眸望著母後,“對了,母後,你找我來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
皇後憐愛的拂開了薑姝眉間的鬢發,輕聲說道:“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前幾日突然想起,你這次徹底好轉,該去太華寺好好拜拜還願才是。”
“太華寺?”
皇後的手溫柔的梳理著她的青絲,緩緩道來:“說起太華寺,你與它也是有些淵源的。”
“當初我懷你和你弟過了十月還遲遲未生下,恰逢南方大旱,就有群臣上書,天怒人怨之下,我便帶著你們去了太華寺。”
“好巧不巧,方才到太華寺,便產下你們姐弟二人,這時南方旱情也解了,可不是有緣。”
“說起來,你還被當時的主持抱過呢。”
講起這些,難免又勾起往事回憶,皇後雖然說的輕鬆,但每一句拎出來都顯得辛酸。
薑姝抬頭瞧見母後的神情,環抱住母後的腰身,撒嬌問道:“母後我們什麼時候去太華寺?”
“三日後是個好日子,去一趟回來也正好除夕。”
現如今不過一月初,除夕乃是二月中旬,看來這太華寺還是有些距離。
一個多月,那她身上的毒勢必要發作一回,想起上回的慘狀,還是要讓謝讓同行。
“母後,那隨行人員都有誰呀?”
“左不過就是一些兵部將士,或者禮部人員。”
“那謝大人可會同行?”
皇後搖搖頭,“謝大人作為中書令,每日朝政都忙不過來,如何會同我們去太華寺。我兒這麼在意謝大人去不去?”
那可不行,他必須得去!
薑姝打哈哈,“這不是怕去太華寺一趟,忘了功課嗎,女兒本來拉下的就多,現如今定要補回來才是。”
王貴妃回到宮中便開始發氣,在殿裡伺候的下人通通罰跪在殿外石磚上。
地上還有沒化的積雪,不一會兒便浸濕了腿上的衣衫。
殿內傳來王貴妃的咒罵聲,“她薑姝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叫我給她行禮,一個生下來就不祥的賤種!這些年若不是我心慈,她早就沒命了,現如今還作威作福到我頭上了!”
王貴妃身旁的侍女奉了茶水上前,勸解消氣道:“娘娘息怒,那薑姝不過是一個沒規矩的瘋人,舉止粗魯,娘娘何必與這般小人置氣,傷了自己的身子。”
話音才落,王貴妃突然將桌上的茶盞摔在地上,瓷器落地清脆的聲音傳來,上好的黃花瓷就這樣碎成了幾片。
“賤人,都是賤人,若不是皇後那個賤人搶了本宮的後位,本宮現如今還用受她生的小賤種的氣?”
說罷,眼神中閃過狠辣的光,帶著披甲的手指向身旁的侍女,金色披甲在此時顯得寒光凜凜。
“你給本宮哥哥送信出去,薑姝既然敢得罪我,那我就要她在太華寺的路上有去無回!”
回了公主府的薑姝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清荷連忙為公主取下手中的暖袖,方才皇後娘娘要公主去的急。
手上的傷來不及做過多的處理,便隻能戴個暖袖將手給藏起來。
所幸沒有被發現。
隻是中午時分還隻是有些紅腫的掌心,此刻已經變得青紫起來。
清荷取出白玉膏重新處理了一番,這才包紮起來。
謝府,書房。
江森青才過午時便急匆匆的趕來,拉著謝讓進了書房。
謝讓坐在書桌前,骨節分明的指節在書桌上輕敲了幾下,眉間微蹙。
“鶴眠,我的人今早得到的消息,在太行山一脈發現了龍虎軍的行跡!”
他們尋找龍虎軍已過一年,如今好不容易有線索。
謝讓輕揉了眉間,冷聲道:“若我貿然出京,隻怕會打草驚蛇,到時候他們再次消失就更不好尋了。”
左思右想之下,也未想出一個完美的辦法。
江森青到最後咬咬牙,“實在不行,你便喬裝去尋,到時候我替你留在京中,隻是稱病不出,你快些回來,應當可行。”
謝讓卻不太同意這個辦法,“你替我留在京中,怕是不妥,且不說到時候聖上派太醫前來診治,就說太行山到京中的距離,來去最快也要半個月,中間還要尋找線索,最少也要一個月,難道要裝病一月?”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難道要白白看著這個線索溜走不成?”
江森青癱坐在椅子上,一把折扇呼呼的扇著,隻是這心中的火氣卻始終扇不熄。
謝讓自也不想看著這個機會白白錯過,無意識的摩挲起腕間的沉香水珠,“自然不成。”
“那你說怎麼辦?”
少頃,謝讓腕間的沉香水珠停止轉動,轉頭對著身側的翟藍道:“將林一叫來。”
“林一!難道你想偷梁換柱?”江森青“騰”的一下從椅子上坐起。
林一來了後,幾人在書房商量了好一陣,這才敲定完整個計劃。
等到商量完,早已日落。
窗外透出暗色,房中也已點上了蠟燭。
謝讓站在窗前,白玉似的臉半明半暗,神色晦暗,昳麗的眼眸幽靜如深淵。
身似謫仙,心如無間。
翟藍送完江公子回來瞧見的便是這一幕,悄聲走向前站在大人身後。
“大人,該用晚食了。”
夕陽帶著最後一絲熹光墜下天邊,天地陷入一片混沌之中,非黑非白。
籠罩著一股暮氣。
謝讓轉過身,眉宇間隱約有些淡漠憫色。
翟藍低下頭,隻看見大人的衣擺。
走過書桌時,翟藍看著自家大人蹀躞帶上少了一樣東西。
急忙轉身問道:“大人,您蹀躞帶上的玉佩怎麼不見了?”
男子停下腳步,低頭看著腰間的蹀躞帶,往日佩戴在其上的羊脂玉佩今日卻不見了蹤跡。
翟藍急得團團轉,那玉佩可是大人祖父給大人的,意義非凡,今日怎會不見了?
“大人,您可還有印象?”
謝讓思來想去,也隻有在秀麗閣時才將蹀躞帶褪下,玉佩想必也是在那時候遺失的。
不過秀麗閣若是撿到,不敢私藏,定會交還回來才是。
但,謝讓輕抬眼眸看了眼天色,從離開秀麗閣到如今,已經過去好幾個時辰了。
門房處也並無人前來報,那便是已經物歸原主了。
“薑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