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勉強伸出手,指向箭矢射去的方向,氣若遊絲,喘息道:“有……劫燼……追過去……”
“本座知曉了。”
副指揮使沉默了下,問道:“伱叫什麼名字?等此事過後,本座帶你回家,好生安葬……”
青年搖了搖頭,微微閉目,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副指揮使臉色微沉,伸手一轟,便砸出了一個大坑。
他將這青年的屍身,從熊妖身上剝離出來,放在大坑之上。
隨後又以泥土岩石,掩埋妥當。
緊接著,便搬來一塊巨石,壓在上頭。
以指為筆,在岩石上,留下了字。
照夜人之墓!
“安息。”
副指揮使微微閉目,歎了一聲。
他雖然不認得這個照夜人,但卻看出了這年輕人的手段。
單是這一門剝皮手法,以及斂息之術,借而幻化為妖的手段,就極為難得。
如果自己來得稍微早一些,保住這個年輕人的性命,將來這名照夜人,大有可為!
可惜命數已定!
副指揮使不再停留,朝著剛才箭矢射去的方向,大步趕去。
途中所過之處,但凡妖物擋路,都被他轟然擊穿!
在這個時代當中,行事風格如此彪悍的人族,屬實罕見!
而就在副指揮使離去之後不久,林焰等一行人,也來到了這裡。
看著顯然是新造的墳堆,以及那岩石之上的文字。
東山府主歎息道:“為了追這一箭,目前能動用的人手,基本都用上了,包括監天司的照夜人。”
林焰騎著蛟鱗馬,神色凝重,心中想道:“東山府的環境,比棲鳳府還艱苦一些。”
這一路行來,他發現東山府,遠不如棲鳳府繁華。
而入夜之後,妖邪的數量,顯然更為密集。
如果以當前方圓百裡而論,詭夜之中的妖邪,數量比棲鳳府那邊,更多一大半。
而在其中,誕生靈性的邪祟,以及達到凶厲級彆的邪祟,還有強大的妖物……都比棲鳳府更多。
人族的處境,更為艱難。
這般想著,林焰看向了身邊這位東山府主。
在這般艱難的東山府當中,此人扛起了大旗,維持各部人族不滅,建起了城池。
棲鳳府的最高掌權者,被稱為大城守!
但殘獄府、以及東山府的最高掌權者,被稱為府主!
這其中的差彆,林焰似乎有了些許明悟。
——
繼續前行,近乎入夜。
但這附近,已經沒有淨地。
按道理說,這一行人,都是黑夜之中的明燈,妖邪眼中的美味大藥。
隻是東山府主在此,氣機外放,覆蓋了林焰等人。
他此時此刻,與其說是人,更近乎於妖。
將氣機覆蓋在林焰和陸公等人的身上,一來隔絕外界妖邪窺探,二來也是宣示自己的獵物。
如此一來,就可以減少妖邪來襲。
“拜祟人,能夠行走於詭夜當中,就是憑著供養的邪祟,來庇護自身……”
陸公說道:“邪祟氣機裹住拜祟人,就相當於宣示獵物!”
呂堂恍然大悟:“所以現在,咱們都相當於是拜祟人……而府主大人,就是那頭‘邪祟’?”
林磊若有所思,道:“對於詭夜妖邪而言,咱們就是府主大人的獵物,想要爭搶獵物,就要跟府主大人這尊強大妖物廝殺!”
“這種行走於詭夜的方式,也並非安穩無憂。”
就在這時,那位傅仲公子,繼續說道:“妖邪之間,也有弱肉強食!很多拜祟人,都是死在黑夜當中,連同自己供養的邪祟,一起被更強大的妖邪吃掉……”
小白猿點了點頭,說道:“難怪!很多時候,淨地之外,都擺放著供養邪祟的器皿,而拜祟人則托庇於淨地之中!”
陸公笑了聲,說道:“托庇於淨地,才能勉強安穩!而行走於詭夜之中,就算是拜祟人,也極為危險……不說彆的,老夫都不敢大搖大擺,在詭夜當中出沒!”
他老人家這般說來,又撫須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嗯?”
林焰忽然停下腳步,取過神弓,指向前方,眸光微凝。
眾人見狀,不由心中大驚,朝著林焰目光的方向看去。
隻見前方的山崖之上,一頭渾身黑毛的熊妖,正抓著一具人屍,當空扯成兩半。
嘩啦一下,在星月光芒之下,隻見臟腑肚腸,鮮血遍地。
那熊妖握住人頭,將脖頸對準自己,大口吞食其中血液。
“這麼凶的妖?”
呂堂倒吸了口氣。
林焰卻遲遲沒有發箭,目光凝重,看向東山府主。
按道理說,東山府主和陸公,是修成元神的存在,感知極為敏銳,猶在林焰之上。
但在剛才,東山府主和陸公,都沒有示警。
仿佛是林焰最早發現了前方的場景。
“放下來罷。”
東山府主抬起手,往下壓了壓,平靜說道:“自己人……”
陸公似乎早知此事,閉目不言。
而其他人麵麵相覷,都有些難以置信。
傅仲公子眉頭緊皺,說道:“自己人?這壓根就不是人!”
卻見前方那頭熊妖,扔了手中的頭顱,大步朝著這裡趕來。
林焰收起了神弓,握住了照夜寶刀的刀柄,麵無表情。
隻見那熊妖大步趕來,眾人呼吸凝滯,甚是警惕。
而對方趕來之後,卻發現是一個彪形大漢,身材魁梧,渾身汗毛粗黑。
又穿著黑色的衣袍,顯得如同一尊巨熊。
此刻,他渾身沾滿鮮血。
口中仍有未曾擦拭的血液。
眼神裡,滿是猩紅之色,深處儘是瘋癲之意。
“你就是無常?聽說你得了三神穀的那一張弓,剛才怎麼不殺我?”
這黑熊般的大漢,有些疑惑,又看向了東山府主。
隻聽得府主平靜道:“剛才確實想讓他助你解脫,不過此去禁地,還需要幫手,你死在那裡吧……臨死前,也算為人族,儘最後一點氣力。”
“成!”
這黑熊般的大漢,看向眼前的林焰,笑了一聲。
笑容揚起,滿口鮮血,儘顯猙獰之意。
隻聽他摸了摸腦袋,憨笑道:“我上次探過這禁地,身受重傷,就壓不住異種真氣的隱患了,拖到如今,失控也就近幾天……如若此去有什麼異動,你們隨時可以斬我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