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應該是這樣的啊……這些不是我的血肉!它們不是!它們不是!!!我是‘正確’的啊!!”
聞言,徐子陵點了點頭,看來他剛才的猜想沒錯,眼前的這隻怪物,的確在‘正確與否’這件事上,有著極其深切的執念。而且看它的這個瘋勁兒和周圍節節攀升的崩壞能……這小子拿的甚至還有可能真是律者的模板!
不過這家夥瘋的徹底,但時間好像不長,雖然是在瘋狂的撕扯著自己的血肉,想要靠擺脫這具醜陋的身體來證明自己不是這個怪物,自己是那個對的人。
但它撕扯到一半總會忍不住的向踩在它身上的徐子陵發起攻擊,所以每到這個時候,徐子陵就毫不猶豫的一拳打出,粉碎這家夥的妄想,用絕對的力量,讓它再次陷入到“對與不對”的自我懷疑當中。
而在怪人瘋狂的自殘和徐子陵和不間斷的補刀之下,怪物的生命力的迅速流逝,可每當怪物就要死掉的時候,它體內的崩壞能就會迅速填補上去,在這種扭曲撕裂而混沌的感覺中,怪物的思維愈發的癲狂,意識也愈發的恍惚。
恍惚間,它仿佛在自己這迅速流逝的生命中,看到了自己的曾經——
【學長,您是知道的吧?黃教授他分明是盜取了我的研究成果!我不明白,為什麼所有學長學姐們都知道這一點,可就是沒有人願意站在我這邊?!!學長,咱們在同一個合租間裡生活了這麼久,您現在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什…什麼……如果黃教授倒下,包括您和我在內的這一屆的所有學員都會受到牽連,甚至還要麵臨無法結業的風險,大…大家這麼多年……都是這麼過來的?可我真的無法忍受他拿著本就屬於我的東西去為他自己申請項目!!!】
【啊…學……學長……為什麼就連最被我尊敬的您也要打我……您等著吧……我會用實際行動向你證明,我的想法沒有錯。】
【那個盜取我成果的黃教授倒下了……可為什麼大家都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不覺得我做錯了啊!我這麼做是讓後來的無數人能夠免遭苦難啊!為什麼,為什麼大家都在遠離我!學長,為什麼您也……】
【好疼……難以想象的疼……此前的我從來都沒想象過,原來被群毆會是這種疼痛……可他是我此前最敬仰的學長,我應該報警嗎……】
【真是見鬼!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姓黃的剽竊我的創意,我怎麼可能會畢不了業。我又怎麼可能要來這種公司上班?!還有同事們為什麼都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沒有做錯啊!這不應該啊!】
【……算了,還是先想辦法填飽肚子吧,剛才有個看上去還算和善的同事跟我說,今晚公司會有晚宴,看來這裡好像也沒有我想象的那麼差……】
【可惡!……可惡!!那根本就不是什麼團建!那是陷阱,是陷阱!!是針對我這個‘新人’的宰殺陷阱!!】
【好…好……你們冷靜些,我聽你們的,彆動我的家人,我從此會戴上麵具,老老實實的在公司裡工作的。】
【爸…媽…為什麼你們也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啊?為什麼……你們也離我越來越遠了。我…是我做錯了嗎……不對不對!我沒錯!!我沒錯!!錯的不是我!!錯的是他們啊!!為什麼就連你們也不理解我!你…你們一定是聽了我同事的那些說我的話是吧?可他們都是錯的啊!!我是你們的兒子,我才是對的啊!!我才是對的啊!!為什麼就是不能相信我,為什麼你們都要遠離我啊?!!!】
【該死該死該死!!我身上為什麼還長出了這些紫色的紋路,這些他媽的到底是個啥!!……】
【你……你認可我了?你也覺得我是對的?我…你……你說,錯的不是我,而是這個肮臟的世界,我們需要把這個世界掀翻。而在新世界到來之前,哪怕我殺了他們……也隻是為了能夠讓他們在未來的某一天,化作星塵與我再會……是這樣嗎?】
【哈…哈哈……成了……成了!!我終於成功了!我聽到來自「終焉」的星之聲了!教授、學長、老板!你們在哪兒?!!我終於有力量可以向你們證明!我一直都是對的!我沒錯!!我趙誌恒從來都沒有做錯!!!】
……
現實之中,已經把自己給撕扯的不成人樣的趙誌恒,在一次又一次對自己現在身體的撕扯中,成功打破了它這具形如怪物的身體內所蘊含的崩壞能,對它的治愈極限。
伴隨著生命力的不斷流逝,那恍若走馬燈一般的記憶畫麵,也在趙誌恒的腦海中,愈發的清晰起來——
“誌恒……”
意識彌留之際,那對倒在了自己孩子的尖刀之下,氣若遊絲的夫婦撐著已經被捅破的肺臟,向自己的孩子說道:“我們從來都不覺得是你做錯了……可是這世界上的‘對’與‘錯’,也從來都不是能夠強求來的啊……”
“爸!!媽!!!”
過往的記憶化作了如今這道遲來的理解之音,怪物猛然瞪大了雙眼,他猛然低下了自己那已經變得碩大且臃腫的紫紅色頭顱,看向自己那已經形如怪物,且沾滿紫色血液的雙手,仿佛是看到了曾經的那把屠戮了至親、撕裂了他人麵孔的尖刀。
原來……他並非是不能被他人理解,隻是理解他的人,未必就對會對他好,隻是他們還有自己的理解方式與關懷方式,隻是……自己明白的太晚。這一刻,他耳邊的那道星之聲似乎減弱了些許,那時刻在他耳邊回響並不斷鼓舞著它去滅世的聲音收斂。“怪物”突然想把自己的一切回到曾經,那個他還可以向一個正常人一樣不被他人歧視的曾經,隻可惜……他注定再也不能回去了。
同一時刻,在趙誌恒渴望報複人類的內心出現動搖的那一刹那,當他重新開始渴望人間眷戀的那一瞬間,它那已經形如怪獸軀體的胸腔之內,那顆已經無限趨近於凝結的核心……轟然破碎!
“神”……不需要一個會自我懷疑的瘋子作為自己的棋子。
而時間依然在流逝。
很快,這具支撐著趙誌恒逃亡了數個城市,無數次躲避警察拘捕的軀體,終於在他那瘋狂的自殘與核心的破碎雙重打擊之下,即將迎來生命的終結。
“呃啊……咳…咳咳……”
而緊攥著最後一縷生機的趙誌恒,把自己通紅的雙眼瞪向了天空,艱難的開口道,
“我趙誌恒……從來都沒有做錯……錯的不是……我!!”
言罷,這位距離擬似律者僅有一步之遙的怪物,已然流儘了自己的最後一絲生機。
原地隻留下了一地被撕扯而爛的崩壞血肉,以及趙誌恒那致死也瞪著天空的屍體,是一具死不瞑目的軀體,又是一個弱小者對肮臟社會所能呐喊出的最大的憤怒。
不遠處。
已經遠離了這隻怪物的徐子陵靜靜的看著這一幕。
他不了解趙誌恒的過去,但他覺得,今晚晚上戰鬥的聲音似乎很小很小;但今天晚上呐喊的“聲音”……似乎也同樣變得格外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