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二人上下掃視了一眼裴期,不約而同想起幾年前的事來——
按律法來說,本朝的爵位隻能襲給嫡長子。
但不知道原來的老裴侯是怎麼了,寧願讓爵位降一等,哭著求著皇帝也非得把這爵位傳給庶生的二兒子。
問他就說也隻說大兒子天資愚笨,不配。
於是,全上京上到八十歲的老人,下到路邊牙牙學語的小兒,都知道裴府大公子從小生下來就傻。
十四才學會說話,快及冠了還愚鈍癡傻,逼的老裴侯丟了老臉也要求皇帝把爵位傳給庶子。
當時他們也都笑過。
可現在想想,不就笨了些麼?
有什麼大不了的?
那皇帝未必喜歡聰明人手裡有權柄呢。
有什麼必要鬨的親生兒子麵子裡子都沒了?
隻怕還是和那後母還有後母生的弟弟有關,古往今來,男人大多是偏愛後來生的兒子的。
這些世家大族的子弟最恨的就是——父親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還要來搶自己的東西。
可這人一下子就被搶走了爵位,順道連名聲都敗壞的不成樣子,日後成親分家之後也不知怎麼過活。
可憐。
二人心中唏噓,連帶著對裴期的態度也好了不少。
他們把文書交還給裴期,身體一側朝旁邊讓開,說:“你且朝裡邊兒去,千戶他們昨日才剛商議過,你歸楊小旗管。”
他們說著,沒了方才咬牙切齒的模樣,神情柔和了許多,仔細看上去甚至有點兒哄小孩的意味。
怕裴期找不到那個楊小旗,一人朝裡邊兒的那個紅色的門指了指。
右手食指又順著左眼的眼頭往鼻梁上虛劃了一下。
“順著那個門走,楊小旗的臉上有一道這樣的疤,莫找錯人了。”
新人來的第一天,不管乾了什麼惹人笑的事,說不準都是要傳三四年的。
裴期皺眉,感覺這兩個人對自己的態度有點兒怪,但也說不上哪裡奇怪。
但他牢記著阿娘的叮囑,來錦衣衛當差就要好好當,不能像在家裡似的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於是他也沒有問,隻是朝兩個人點點頭道了謝就朝裡邊兒走了。
見裴期離開的背影。
給他指路的人笑了笑,朝旁邊的人隨口打趣道:
“倒是沉得住氣,這樣冒犯他,他也不說些什麼。”
——
裴期按照那兩人的指示,朝著紅色的門走去。
一路上,儘管是裴期這樣遲鈍的人,也能錦衣衛衙門內氣氛壓抑肅穆。
每個人都神色匆忙地走來走去,他們臉上都帶著鄭重嚴肅的神色,看不見一個人臉上有笑意的。
這裡仿佛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情。
不多時,裴期便看到了那個臉上有疤的楊小旗。
錦衣衛的官位分為小旗,總旗,百戶,千戶等。
其中小旗手下大概掌管著十餘人,一般負責普通的日常巡邏或者協助抓捕等。
隻有往上去的官職,千戶以上的才能乾那些諸如盯梢,抄家之類的任務。
楊小旗身姿挺拔,眼神銳利,臉上的疤更是為他增添了不少威嚴的氣概。
他似乎忙得很,一手拿著公文,一手拿著一把繡春刀。
楊小旗眉頭緊皺著,似乎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
見到裴期,楊小旗把右手拿著的那把繡春刀拋過來,然後說:
“拿著你的刀,晚上同我們一起夜巡。”
繡春刀外形狹長,刀身優美,無論觀賞性還是實用性都極佳,因此被作為錦衣衛的標誌性武器。
裴期抬手接過這把上麵有金絲花紋的繡春刀。
入手瞬間他就感覺了到刀身的重量與冰冷質感。
楊小旗抬了抬眼看裴期。
從前錦衣衛用繡春刀,為了靈活美觀和便攜帶,總是用那刀身輕又薄的,可這樣就免不了與人交戰時刀身受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