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極人臣》轉載請注明來源:思兔閱讀sto.ist
他料定大理寺中的證據殘缺不全,需要他的證詞才能歸案!
這群人根本不敢對自己怎樣!
若不是此番境地,他簡直要撫掌大笑,嘲笑這黃毛小子的無能!
於是他神色更加傲然,仿佛紆尊降貴一般,說出那段他和那些同夥編出來的,已經爛熟於心的話:
“那銀子乃是正常交接,本官按照流程將其轉交給了負責下一站押送之人,交接之時,雙方皆有記錄在冊,若不信,大可去查……”
話沒說完,他脖子便一陣發涼,寒芒閃過,他沒說完的話與人頭一齊落地。
聽他說了幾天瞎話的太子殿下,站在原地,將那把取他首級的刀收入鞘中。
有一些血濺到了他的身上。
後麵有些犯人猝不及防看到了張大人那還跪著,來不及倒地的無頭身體。
這些養尊處優的人哪裡真的見過這樣的場麵?
他們被嚇得當場嘔了出來。
地上一片汙穢。
錦衣衛其實素日會用不少比這殘忍上千倍的刑罰。
但他們仍舊被震驚了。
不是震驚這狀況慘烈,而是太子如此反複無常。
須臾之間,室內似成兩極之境。
一側乃錦衣衛所立之處,靜謐至極,幾可落針聞聲;
另一側則為犯人所在,哭嚎與求饒聲幾欲響徹雲霄。
李稷此刻挺身而立,恰好遮去些許光亮,其身影如墨,黑壓壓的,愈顯威武高大。
他麵上依舊含笑,然眾人再無一人覺其溫和。
令人膽寒。
四周之人噤若寒蟬,不敢直視。
瘋子,瘋子。
可憐張大人到死都不明白,自己都糊弄太子殿下好幾天了,怎麼會在今天就忽然發難呢?
頭顱骨碌碌地轉,一路滾出斑駁血跡。
前方佇立之錦衣衛,沒有防備,都下意識避讓,竟硬生生讓出一條道來,任那頭顱一路滾去。
不一會兒就滾到了裴期的腳邊。
裴期低頭,看到了腳邊“張大人”
那一張死不瞑目雙眼大睜的臉。
他皺了皺眉,腳上這雙是為了當差新買的靴子,第一天就被汙血給弄臟了。
正如之前說的,裴期向來遲鈍,對於情緒並不敏感。
所以現在,他也隻當沒事發生一樣,站在原地。
他腦海中隻牢記著——第一天,不能闖禍。
他渾然不知自己的舉動在人群中是多麼異類。
在犯人哭天搶地要交代證據,周圍錦衣衛都臉色鐵青的時候,裴期就那樣,安靜地,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站在原地。
昏暗光線,地上血跡,人頭,哭嚎的犯人,裴期平靜的樣子和他那張美如冠玉的臉放在一起,實在不搭。
李稷當然也注意到了。
他看了過來。
與裴期視線交彙的瞬間,李稷眯起了眼,衝裴期招了招手:
“煩請,將張大人帶出去。”
他說話客氣,好像是誰也不會得罪的。
但他身上還在滾落的血珠卻並不認同這點。
換了旁人早就心驚膽顫,可裴期心中卻無甚波瀾,他隻是心中牢記阿娘那句要好好乾的叮囑。
於是他聽從太子的吩咐,自然地彎下腰去,伸手扯住了幾縷頭發,將那東西提了起來。
他沒意識到,身旁站著的錦衣衛看向自己的眼神,已經從擔憂變成了震驚。
這小子新來的第一天就遇到這種情況居然麵不改色。
猛。
錦衣衛的新人來先吐三天已經是老傳統了,而這新人……
實在是猛。
裴期腿長,邁了幾步就到了李稷的麵前,他彎腰,用另一隻手提溜起張大人的身體,準備離開。
可起身的一刹那他有些愣住了。
首先是桌子上那盤茶點。
不愧是聖上看重的錦衣衛,茶點也是用了十成十的料,奶味,甜味,茶味撲鼻。
裴期從小就天生怪力,自然胃口頗佳,今日為了趕車來之前沒怎麼吃,現在早已饑腸轆轆,因此隔了這麼段距離都能聞到香氣。
其次是李稷的那身衣服。
裴期剛才可見到有不少血灑了上去,如今卻分毫未濕。
沾血不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