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勝宇凝視著莊柳手機屏幕上躍動的文字,眉頭深深粗氣,仿佛能擰出一汪水來,透露出他內心的沉重與糾結。
他緩緩抬手,以一個微妙的動作示意,隨後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手機,直接將精心擬定的調節賠償方案傳達給了湛瑩瑩。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空氣中彌漫著等待的氣息。
良久,湛瑩瑩的回複如同輕風拂過,簡短而決絕:“同意吧!”三個字,承載了無儘的妥協與釋然。
事情至此,已如明鏡般清晰。
電子廠方麵,為了避免事態進一步發酵,損害自身利益,最終點頭應允了五萬元的賠償方案。
這一決定,既是權衡利弊後的無奈之舉,也是平息風波、回歸平靜的權宜之計。
如果張勝宇一味堅持非道歉不可的強硬立場,這件事情肯定會進入那不可避免的法律訴訟階段。
聘請律師、耗費時間,無一不是對精力的巨大考驗。
張勝宇與湛瑩瑩,並無閒暇之心,與這等龐然大物般的企業周旋於無儘的法律糾葛之中。
再者,即便曆經艱辛贏得初審的勝利,電子廠依舊握有上訴的權利,即便上訴再敗,亦能申請執行延期,拖延戰術對他們而言,簡直是信手拈來,防不勝防。
正因為如此,莊柳才會苦口婆心地勸說張勝宇,不如乾脆接受那筆賠償金,了結此事。
張勝宇陷入片刻的沉思,心中滿是不甘,最終歎了口氣,在手機屏幕上打出了“我同意”三個字。
雙方依次在調解協議書上簽字,這也標誌著這場紛擾的勞動仲裁風波終得平息。
隨後,在謝總的迅速乾預下,那五萬元的賠償金仿佛帶著一股不容遲疑的力量,即刻被轉入了張勝宇的賬戶之中。
夜幕低垂,湛瑩瑩踏入家門,一眼便是看到張勝宇黯然神傷地坐在餐桌旁,身影被昏黃的燈光拉得長長的。
湛瑩瑩沒有說話,緩緩走近,雙手溫柔地從背後環繞住他的脖頸,仿佛要以此給予他無言的慰藉。
張勝宇溫柔卻堅定地抽離了她緊握的手,緩緩直起身子,眼眸中躍動著不易察覺的怒火,他用手語輕柔而堅決地質問:“為什麼你一定要我同意?難道我們走勞動仲裁這條路的初衷,就是為了那冰冷的賠償金嗎?”
湛瑩瑩被他突如其來的情緒波動驚得微微一怔,隨即也以手語迅速回應:“不然怎麼樣?難道要我們去聘請律師?陷入那漫長的訴訟?”
“那隻會讓結果更加遙遙無期,我們真的有那麼多的精力去麵對與那樣龐大企業的持久拉鋸戰嗎?”
“你醒醒吧,好嗎?”湛瑩瑩打著手語繼續說道:“我們得麵對生活,我們需要的,是實實在在的安穩。”
隨著她雙手沉重的垂落,房間裡獨留兩人微弱的喘息,在靜謐中若隱若現,交織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氛圍。
他們四目相對,眼眸深處仿佛藏著千言萬語,渴望著對方能理解自己心底的波瀾,卻悲哀地發現,那些話語如同錯位的拚圖,難以拚湊出此刻共鳴的圖景。
這,不過是無數夫妻間常見的一幕,是在漫長婚姻旅途中必經的崎嶇與坎坷。
生活的瑣碎,漸漸掩蓋了初心的光芒,讓人在現實的泥沼中踉蹌前行。
“是,我們離不開生活的物質基礎!”張勝宇打著手語,身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但這是原則問題,我所追求的,絕不是僅僅五萬塊錢的賠償,你心裡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
“那你要怎麼樣?”湛瑩瑩的臉上輕輕掠過一抹淡雅的嗔怪,她索性一鼓作氣,優雅卻不失率性的坐在了床上。
“我要一個道歉!”張勝宇的目光鎖定在她身上,手指靈活地在空氣中編織著無聲的語言,隨後緩緩落座於椅中,那雙眸子裡,藏著難以言喻的疲憊與無奈。
聞言,湛瑩瑩嘴角勾起一抹略帶苦澀的微笑,她輕輕扭轉過頭,與張勝宇眼神在空中相遇,她的手指同樣開始舞動,無聲地訴說著:“幼稚!”
“幼稚?”張勝宇先是愕然地指了指自己,隨即以一種近乎呢喃的手語反駁,每一個動作都透露著不解與堅持。
“這是原則,也是我的底線!”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炬,憤怒地鎖定在湛瑩瑩身上,隨後一聲巨響,門被他狠狠地甩上,隻留下震顫的空氣。
湛瑩瑩孤零零地蜷縮在床邊,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未曾落下,身體因情緒的激蕩而細微地顫抖著。
此刻,也正如莊柳之前對張勝宇說的那些話,張勝宇太過於理想主義,但現實永遠都是殘酷的,冰冷的,這是毋庸置疑的。
以一己微薄之力,去挑戰那座龐大如山的電子廠,即便最終法律的天平傾向了他,那份勝利的果實也早已被無儘的鬥爭與消磨的時光所侵蝕,變得不再甘甜。
那筆因不公而失去的賠償金,對他而言,並不是所謂的打破原則觸及底線,而是在這場力量懸殊的較量中,他應得的勝利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