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衙門當差,那是吃公糧,每個月不但有工食銀,而且依仗著衙差的身份,魚肉百姓撈取油水也是輕而易舉,雖然不能大富大貴,但小日子過得實在安穩。
而且不用擔心子嗣沒有差事,等到年紀大了,完全可以讓自己的子嗣繼承位置。
至少在山陰這一畝三分地上,當個衙門差役實在是求之不得的好差事。
眼下縣令大人一句話,沒了差事,對在場的衙役來說,簡直是致命打擊。
有些衙差心中懊惱後悔,但此時後悔已經來不及。
侯通臉色鐵青,沉聲道:“既然大人心意已決,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回頭向眾人道:“都跟我走。”
他也不廢話,抬步就走,眾差役麵麵相覷,見到有幾人跟隨侯通離去,其他人也不再猶豫,紛紛跟著離開。
六房舉手的那幾名吏員更是一臉懊惱,手臂早就落下,見衙差們離開,這幾人卻是低著頭,默不作聲。
“你們幾個還愣著做什麼?”魏長樂目光掃過來,神色冷然:“既然舉了手,本官也不強人所難,還不快滾?”
那幾人無可奈何,都向魏長樂投去怨毒的眼神,轉身離開。
“其他人都回去辦差。”魏長樂揮揮手,“留下來的都是好同誌,外麵冷,都回去吧。”
六房眾人都是忐忑不安,各自散去。
走的人固然都是怨恨不已,留下的人也都是心中惴惴不安。
很快,偌大一個前院,空空蕩蕩,隻剩下魏長樂和兩名佐官。
“大人此舉,前所未見。”丁晟苦笑道:“這一轉眼,衙門裡少了一半的人,這以後還怎麼辦差啊?”
他根本想不到,魏長樂竟然有如此魄力,簡直是匪夷所思。
魏長樂笑道:“縣丞大人覺得本官做得不對?”
“那.....那也不是。”丁晟歎道:“隻是大人這樣做,實在是出人意料。”
蔣韞也是苦笑道:“大人,沒了差役,城中的治安無人負責,諸多案件也再無人偵破。眼下的情形,卑職......卑職不但沒見過,聽也不曾聽過。”
魏長樂靠坐在椅子上,笑道:“今日兩位幫忙作證,我可多謝了。”
他自然是指先前蛇老大汙蔑受賄,但丁晟一群人卻出麵,瞬間讓局麵逆轉。
兩名佐官也明白魏長樂意思。
“大人為何會覺得我們一定幫你?”丁晟忍不住問道:“如果先前我們也汙蔑大人受賄,眾口鑠金,大人想挽回清白也不容易了。”
“你們不敢。”魏長樂很直白道:“如果你們都作證我受賄,這縣令我肯定做不了,很快就會滾回太原府。不過你們應該相信,莫說二百兩,就是本官貪汙兩千兩,也沒人敢取我人頭。”
“那.....那倒是,堂尊前來山陰為官,確實是.....是屈才了!”
“所以汙蔑本官受賄,弄不死本官。”魏長樂伸了個懶腰,悠然道:“但你們睜眼說瞎話,幫著侯通給我扣罪名,我不計較,但我那幾位義兄肯定忍不了這口氣。對了,你們知道我那幾位義兄是誰嗎?”
丁晟勉強笑道:“那.....那多少是知道些的。”
“所以你們覺得,你們真要誣陷我,我那些義兄會放過你們?恐怕你們有命睡覺,無命起床。”
丁晟和蔣韞對視一眼,都有些尷尬。
“說笑的。”魏長樂哈哈笑道:“其實我安排你們給我作見證,隻是相信你們。我知道你們願意和本官站在一起。”
丁晟詫異道:“堂尊相信我們?”
“你們的處境我很清楚。”魏長樂道:“侯通在縣衙一手遮天,估計根本不將你們放在眼裡。如果縣倉在你們手裡,公人們的薪俸由你們發放,他們也許還會忌憚幾分。可是縣衙沒有財權,你們這個縣丞和主簿就是兩尊泥菩薩,隻是擺設而已。”
蔣韞苦笑道:“原來堂尊已經看出來了。”
“你們也是為了吃口飯,才忍耐下來。”魏長樂收起笑容,平靜道:“不過在山陰做縣丞和主簿,你們恐怕沒有任何出頭之日。說句直白話,不過是混吃等死,沒有任何前途。”
丁晟歎道:“堂尊真是一語中的。乾坤扭轉,倒反天罡,一個典史在縣衙無所不能,這種事情也就隻會發生在山陰這種邊境地帶。”
“六房被三班壓製,你們被侯通騎在頭上,麵上附和,但心中若無怨言,我是不信的。”魏長樂站起身,看著兩人道:“你們是聰明人,恐怕心裡明白,要想出人頭地,恐怕隻能在我這裡有點希望。”
兩人更是尷尬。
“堂尊.....堂尊年紀輕輕,卻洞悉人心,實在讓人欽佩。”蔣韞真誠道:“侯通隻以為堂尊稚嫩,所以才輕視了大人。”
“他太蠢。”魏長樂不客氣道:“想設下陷阱讓本官獲罪,卻自己把自己裝了進去。這陷阱太幼稚,對本官來說,實在沒有什麼考驗。”頓了一下,才笑道:“不過若不是知曉兩位會幫我,今日的陷阱,還真不會那麼容易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