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和緊張讓薑稚魚忍不住地胡亂揣測,她緊緊捏著兜帽,纖細玲瓏的指骨發著顫。
是那個人……
追來了嗎?
廟門被人推開後,進來男男女女大約十幾個人。
其中一個穿著靛藍長衫的年輕男人走得極快,走近了才猛然瞧見佛像旁似乎還臥著一個人。
“欸,這裡好像還有個人!”
前方倏地傳來驚訝的聲音,一群人都停在廟門口靜觀其變,不過仗著人多男人也不怵,不但走得近還打算仔細瞧一瞧:“這荒山野嶺的,你是哪個?”
“娘,會不會是什麼吃人的精怪……”
空蕩蕩的破廟回蕩著清脆的童音,男人撓了撓頭心裡發虛,被唬得往後退了一步。
過後又覺得失了臉麵,於是朝婦人懷裡的女童吼道:“混孩子,胡說什麼呢!”
被這麼一吼,小孩嚇得抱緊了手裡的布老虎,連忙往婦人懷裡躲了躲,哭出了聲。
哭聲嗚嗚咽咽,婦人隻得一邊哄著孩子一邊喏喏著:“對不住、對不住……”
文蘭芝低垂著眼,默默忍下這口氣,她隱姓埋名這些年,行事極為低調,雖說孤兒寡母的,但不惹事也不怕事。
然而令她心驚的是,這段時間,她操縱蠱蟲的能力漸漸衰退,蠱術大不如前,這讓她不得不處處忍讓以免惹禍上身。
這一番吵鬨下來,薑稚魚緊繃著的神經也跟著鬆懈下來,隻要不是來追殺她的便好。
垂落至腰間的青絲被風吹得高高揚起又掃過眼尾,薑稚魚忍不住眯起眼。
她將身上的鬥篷又裹緊了些,隻漏出一雙杏眼仔細瞧著外麵的動靜,小心極了。
幸而鬥篷寬大,將她的臉和身體都裹得嚴嚴實實。
“我隻是來躲雨的,不是什麼精怪……”
沒有了依靠,再加上身體和心理的雙重疲軟,讓薑稚魚隻能弱弱出聲辯解,可惜她聲音輕若蚊鳴,隻怕沒幾個人能聽清。
其實這也不能怪她。
從小到大,除了繆靈前輩,還有幼時那個隻有一麵之緣說話卻莫名其妙的小少年,薑稚魚根本就沒見過其他的人,更不善與人交流。
一時見了這許多人,難免生了怯,連話都說得不甚清晰。
看著一群人擠在門口躊躇不前、麵麵相覷,其中不乏有之前同行的修士者,走在最後麵的黑衣少年,眼裡流出點兒不耐。
少年姿容俊秀如玉,皮膚白皙光潔,年紀不大,約摸十七、八歲,身材卻十分頎長高挑,瞧人的時候,眼裡總有些許的倨傲和輕狂流露出來。
他腰間佩著一柄唐刀,從半指黑色手套裡伸出的指節寡白削瘦,因為沒有太多肉,骨感強烈,根根分明,看著似乎要比旁人細長許多。
莫不是被之前的事嚇破了膽?倒還真是一群慫貨。
宿薑扯著嘴角微微嗤了一聲,眉睫黑若鴉羽橫生一股子銳氣,指尖搭在刀鞘上點了兩下,忽然開口:“讓開。”
動作利落地推開前麵的人,少年身高腿長,幾步便越了過去。
而後駐立在廟中,白皙的指尖憑空出現一道符籙,黃符一下飄到空中,上麵金色神光翻湧,隻片刻功夫又恢複成原樣。
宿薑兩指夾住符籙往懷裡一揣,經過薑稚魚時抬了抬眼皮,斜斜打量了她一瞬便徑直走了進去。
圍在門口的人看到驅邪符並未異常,互相看了一眼便緊跟著少年陸陸續續走了進去。
“剛剛問你話,怎麼不應聲?”
那男人見狀,膽子頓時大了起來,伏下身拿劍柄戳了戳她:“大晚上的,就你一個人,難不成是乾了什麼壞事,心裡有鬼?”
薑稚魚不敢亂動,雙手緊張地攥著膝蓋上的裙擺,掌心滲出細細的汗珠,裙子被捏出了兩朵羞澀的花骨朵。
這話自然是汙蔑,可她實在不知如何回答。
難不成要告訴他,自己前不久莫名其妙被一個連臉都沒看清的人拿劍差點劃了脖子,一路逃到此處嗎?
一想到繆靈前輩因此神魂消散,薑稚魚便更覺委屈難過,偏她怕得要死又不敢反駁,眼淚不知不覺就這樣掉了下來。
她低著頭,死死咬著手指,眼淚大顆大顆往下落,哭得卻很克製,實在忍不住了才偶爾泄出點壓抑的哭聲。
“喲,還是個小姑娘,一個人躲在這兒,膽子不還挺大的嘛——”
男人拉長了語調覺得稀奇,拿劍就要去挑薑稚魚的帽兜。
眼見著帽兜要被挑落,薑稚魚有些驚慌失措,也顧不得手會不會被劍割傷,條件反射之下就想伸手去阻攔。
就在軟白的掌心即將要碰到劍刃之時,一道譏誚的嗓音陡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