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稚魚微微失神,低下頭,任由宿薑把玉筒綁在她的手腕上,等綁好後,她忍不住用指腹輕輕摸了摸。
玉河城府,畫閣朱樓飛簷鬥拱,抄手遊廊曲折環繞。
府內薔薇花盛,暖暖南風攜著滿庭的花香穿堂而過,虛虛掩著的文淵廳大門被風忽地吹開了一角,裡麵傳來斷斷續續的交談聲。
馮榮將手中茶盞輕放於桌上,笑著問道:“不知兩位道友在玉河住得可還習慣?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儘管向馮某提出來。”
“並無,馮城主多慮了。”
一道寒涼清冷的嗓音隨後響起,疏疏落落,如同冬日月丹枝縫裡漏下的殘雪。
從半開著的門隙中,能瞧見案幾上擺著三盞青瓷茶盞,一卷泛黃經書,錯金螭獸香爐內焚著雅致綿長的檀香,從門縫中飄逸而出。
一截寬大的青色袖擺被風吹得緊緊貼在手背上,隨著嗓音主人挽袖的動作,露出半截勁瘦冷白的腕骨。
膚色極白,和香霧混繞在一起,像是一彎淡雅的冰鏡。
門外弟子腳步頓了頓,有幾分遲疑幾分踟躇,雖說難窺其樣貌,但瞧這人舉手投足之間皆是一番風雅,應當是上宗來的貴客吧?
他不再猶豫,揚聲道:“城主,弟子有要事稟報!”
馮榮笑容微斂,拱了拱手道:“還請兩位道友見諒,馮某片刻就回。”
隨後將那名弟子叫到文淵廳門外。
門一開一合,案幾上的書頁被風帶得翻動了幾下,一根細白修長的手指向下一滑壓住書頁。
屋內燃起的琉璃燈潺潺如流水,燈火如灼灼晚霞般暈散開來,澹澹而下浸染出主人濃墨重彩的昳麗麵龐。
蘇予辭屈著指,指腹輕輕撫平了微卷的紙頁,抬起頭,漫不經心地掀了掀眼皮。
一雙桃花眼涼如秋霜,淡如晨霧,勾出了點兒鋒銳的弧度。
他手指蹭著書頁,視線隨著門閉合的一瞬間移向對麵那抹淡青:“亓官道友,看來我們要耽擱幾日了。”
亓官綏平靜的眼眸一轉,落在了案桌上的茶盞上,半響,不甚在意地輕淡道:“蘇道友或恐說得對。”
隔著朱漆大門,馮榮問道:“事情辦得如何,可有抓到凶手?”
“弟子經過調查,已得知凶手樣貌,根據當日圍觀群眾提供的畫像,帶領一眾子弟到處搜查,隻是仍未發現嫌疑人的蹤跡。”
“真是廢物!”
馮榮抬高了聲音,像是意識到什麼又壓低聲音。
他側身看了一眼文淵廳處坐著的兩人,甩了一下衣袖,長舒一口氣:“也罷,眼下還有貴客,此事稍後再議!”
馮榮回來後便一臉凝重,像是有什麼心事。
亓官綏多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眼睫一揚一垂便被日光勾勒出一抹上挑的光影弧度,默了片刻,開口問道:“馮城主現下可是有什麼難事?”
“這、唉,原是約好了今日要帶兩位小友去往靈脈,不想誤了兩位道友的事,可……”
馮榮看向兩人,忍不住歎了口氣。
“馮城主有話不妨直說,”
蘇予辭麵上帶笑,修長的手指在書頁上點了點,杯中茶水漾起清淺的漣漪,“若有效勞之處,我和亓官道友定不推辭。”
馮榮麵上糾結了一番,聽到他們這麼說,搖了搖頭:“實不相瞞,前幾日我玉河幾名弟子遭人所害,可至今也未能抓到凶手,實在是馮某無能,讓兩位道友見笑了。”
話已至此,不幫倒顯得他們不近人情。
亓官綏淡聲回道:“倘若馮城主不介意,我和蘇道友倒是可以幫忙。”
“哈哈,這怎麼會,”
馮榮撫著手掌,對著他們爽朗一笑,“能得兩位道友相助,實乃玉河和馮某之幸啊!”
蘇予辭合上書,撫了撫衣服上的褶皺,施施然起身,腰間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印章微微晃動:“既如此,便煩請馮城主安排人,帶我們去事發地看一眼吧。”
“這個好說,隻不過眼下已近黃昏,會不會太晚了些?”
馮榮臉上帶著幾分猶豫。
蘇予辭垂下眼簾,幽黑的眸子像蘊了一江沉沉的霧靄:“天快黑了啊……”
微醺的霞光透過輕薄的窗棱紙從少年的眉眼上鋪過去,穠豔緋紅的如同三月春色。
他抬起眼,唇角笑意不變,衝著馮榮道:“無妨。”
“那便有勞二位了。”
隨即將候在門外的弟子叫了進來,“去,把馮宜叫來,讓他帶著兩位貴客去看一看。”
“弟子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