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這次是真生氣了,這般說話,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哦?難道女俠認為在下說的不對?如今這大明難道不是行將就木,命不久矣?”
“當然不是!雖然我朝略顯疲態,但四海之內仍存忠義之士。尤其是父…當今聖上英明神武,初登大寶便掃除魏閹,重振朝綱,一掃數十年來的萎靡之風,勵精圖治、選賢舉能、賞罰分明,勤政愛民,深受百姓愛戴。隻要假以時日,定能掃除闖逆,外驅韃虜,恢複祖宗河山!”
說到後來,少女語氣越發激烈,雙目放光,顯然在她眼裡如今的崇禎皇帝是千年難遇的在世明君。
楊錚冷笑一聲,少女所說的英明神武、選賢舉能的鬼話恐怕隻有她自己才深信不疑吧。這些詞哪個和崇禎沾邊?勤政倒是真勤政,但彆的還是算了。
要真將大明之亡全歸於崇禎肯定是有失公允,但若說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那也未免太貽笑大方了。
不過他倒沒有反駁,不是他覺得少女說的對,而是不想和她再爭論下去。不是因為彆的,而是他從見到她的第一眼便認出來她正是當今崇禎皇帝的最疼愛女兒,長平公主朱媺娖,乳名喚作阿九。
對子罵父,則是無禮。
楊錚不答話,隻是從包袱中掏出三錠銀子扔在地上,轉身想要離去。
這些天他見慣了遍地流血,人頭滾落的悲慘情景。流寇四起、盜匪橫行、兵痞逞凶,這大好河山早就滿目瘡痍,崇禎這江山的主人自然也要對這人間慘劇負責。
“你不許走!”
看到楊錚轉身離去,阿九心中一急,出口阻攔道。
“怎麼?圖完財還想害人命不成?”此時的楊錚語氣中多了幾分冷淡與譏諷,顯然想起了那些流離失所、妻離子散的悲劇,心有不忿。
他雖不是這世界的人,但大家都長著同一色皮膚、操著同一種語言、寫著同一種文字,身體裡流的都是炎黃的血,又怎能安然看著同胞泣血而無動於衷?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阿九感到有些委屈,她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她從小就是這麼聽人稱讚自己父親的,自然理所應當的認為崇禎是個好皇帝。她自幼從未受過彆人如此對待,自然感到難受的緊。
“咳咳,楊公子誤會了,我們不過是江湖上討口飯吃的流民百姓,哪裡會輕易傷人性命?”
一旁的老者見氣氛不對,咳嗽兩聲,終於開口解釋道。
嗬,原來你會說話啊,我以為你們一幫人都是人機呢?
阿九和楊錚講了半天,但那老者和其餘人仿佛透明人一般,既不插話也不爭辯,端的是雲淡風輕。
他自然知道這幫人沒有害人之念,否則早就超度他們去見佛祖了。
殺人不是割草,說殺就殺隻可能停留在紙麵上。楊錚出手從不留情,這點反而更像魔道中人。但他從來都不是那種嗜血殘忍的屠夫,不是彆人說他兩句便暴起殺人的凶徒。
這世道太亂了,像程青竹這種綠林劫匪比比皆是,如何能殺的完?他們能夠做到謀財不害命,已經遠超其他同行了。
如果這都要殺,那楊錚劍下早就血流成河了。習武習到最後,求的也不過是個念頭通達。業障纏身的人,是很難達到武學巔峰的。
殺人不是目的,隻是達成目的的一種手段。如果能不殺而達成目的,那麼何樂而不為呢?
他一直記著下山前師父告訴他的那句話:
“永遠不要忘記生命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