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將我不成魔》轉載請注明來源:思兔閱讀sto.ist
他們祭拜的並不是傳說中住在山中的半仙,而是一條大白蛇,傳說是那半仙喂養的白蛇,在半仙棄世後一直看守著伏龍山,大家為了圖個平安順遂便在伏龍山下修葺了一個簡易的神龕,世世代代都供奉著香火。
此時,伏龍山頂文竹與白墨站過的那塊巨石上空懸浮著一團白光,在白光璀亮到欲要炸裂之時,突然從白光中躍出了一隻白狐,除了四肢與眉頭的一抹黑色,渾身通白如雪,一條極為雍容的大長尾巴束在身後,看上去極為尊貴。
剛一著地,便被夕陽的餘暉,刺得眯起了眼睛,似乎對這陽光極不適應,隨即抬起那條長尾擋在了眼前。
過了許久,狐狸才將眼前的尾巴放下,緩緩抬頭張望著西方那輪燒紅的落日,目光淺淡且深邃,看得落日都像害羞的少女,匆匆嵌入了山下。
狐狸尋到文竹老家時,白墨正悠哉地躺在回廊的搖椅上哼著小曲,狐狸確定所尋之人正是白墨,隻不過他沒想過竟變成了一個男人,一時難以接受,甚至覺得極為荒唐。
震驚過度,一時不察被一側的鋼管砸到。
突兀的動靜驚得白墨霍地從搖椅上坐起來,側頭一看,一隻狐狸被一根鋼管壓著,頓時走了過去。
“你看什麼看?以為我會救你?”白墨凶狠狠地說道。
“我告訴你,我可沒那麼好心,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狐狸,你彆指望我會救你,我沒有立刻將它從回廊上拋出去,已經是仁慈了。”
一個人不論如何輪回,主魂都會追隨著一起輪回,狐狸雖然已經記不清那人的模樣,但是他一直記得,那人品質高潔,心性如水,除了唯一的一次出口傷人,隻怕一生都端的是言芳行潔之姿。
而眼前這人的德行,與她卻是雲泥之彆。
白墨回到了屋子就開始生火做飯,文竹老家的是柴火,他開始並不會用,文竹教了兩天愣是沒將他教會。
後來文竹想了個辦法,在火塘中埋了火種,白墨照葫蘆畫瓢總算會了。
一頓不早不晚的晚飯過後,他簡單地泡了個腳,便上了床,自始至終都沒有再去回廊。
他之所以討厭狐狸,是因為從他記事起,自己的父親就總罵他是個狐狸精,是個瘟神,還動不動就要把他趕出家門,要不是他老媽心疼他,他隻怕真就被拋棄了。
天空的餘光終於被黑夜吞噬殆儘,廣袤深山中,唯獨一方泛著暖光的漏窗,硬撐著那塊鋪天蓋地的夜色幕布,倔強而又孤寂。
那束光透過漏窗,端端打在狐狸的身上,狐狸眯合著眼睛,由於失血過多,他開始有些虛脫,這種感覺他竟然是第一次體會到,心想或許等不到魂元召回他真身,他就已死在了這裡。
幾日之前,在他第一次感應到她出現時,內心就再也無法平靜,他是怨恨她的,怨恨了千年。
這個人令他怨恨的地方有很多,而最痛恨的是,她以那種方式的不辭而彆。
這個人永遠欠他一個告彆,他隻為此而來,不為憎怨,不為舊念——隻為趕來與她做一場正式的告彆。
他以為所見之人定有幾分舊顏,卻不想麵目全非,已是路人。
如此也罷,終是見了一麵,執念已消。
他們從此如人妖兩界之鴻溝,殊途陌路,永不相見。
對麵那座山上的犬吠聲急促而不安,狐狸知道那是一隻命不久矣的老狗,至於對著他吠叫的什麼,他再清楚不過,隻不過他並不在意。
而屋內的人,第一次早早滾上床,卻翻來覆去無半點睡意,反而被對麵那老狗的狂叫,弄得心煩意亂。
白墨暗罵一聲,一腳踢開被子,下了床,頭發被他滾得與院子前那株老黑桃樹上的鳥窩差不多亂,黑著臉,垂著眼,走著磨刀霍霍向豬羊的步伐,打開了回廊上的門。
屋內昏黃的燈光傾瀉而出,一半灑在回廊上,一半落在屋簷下一棵冒尖的梨樹枝頭上,夜色的幕布上頓時又多了一方缺口。
狐狸趴伏在他的前腿上,隻微微掀了下眼簾,瞧了一眼,光束中的人影正搔著頭,很煩躁的樣子,不過須臾,一聲怒罵後,那人才邁出腳步走了出來。
狐狸自始至終都無動於衷,直到對方用一旁的鐵鉗來鎖他的脖子時,他才憤怒地發出警告。
“你凶什麼凶……信不信我將你從這裡丟下去,”白墨說著,手上力度更大,狐狸也掙紮得更為厲害,嗬斥道,“不想死的,就彆動。”
狐狸真想將眼前這個舉止粗魯的家夥踢下樓去,可無奈他身受重傷,最終
隻能被這家夥用鉗子夾著脖子,給夾回了屋子中。
簡直是奇恥大辱,他何曾被如此對待過,要是能站得起來,他隻想撲上去咬斷他的脖子。
“你再凶……”白墨喝道,握著鐵鉗的雙手在微微發抖,一半是因為剛剛與狐狸較量了一番,有些體力不支,一半是來自內心的恐懼,他天生就懼怕有攻擊性的東西,所以即便將狐狸放在了桌上,手上鐵鉗也沒有鬆開對方脖子的意思,“老子是在救你,彆不知好歹,要是再亂動,信不信我真把你哢嚓了……”
說著,手中的鉗子虛張作勢地動了下,陰險地笑了起來:“然後,剝你的皮,吃你的肉,看你還敢凶我不……”
狐狸不再掙紮,用一種吃人的眼神盯著白墨,舊怨剛了,你就要再添新仇了是吧!
好得很,若我能活著回去,此仇就此作罷,若是不能,新仇舊怨一起算。
白墨哪裡知道眼前的狐狸,正盤算著要找他算賬,見狐狸規矩了,一手摁住鐵鉗,一手在自己腰間一扯,一條棕色的帆布褲腰帶就給扯了出來。
白墨單手將腰帶繞在狐狸的脖子上,嘗試了好幾次才穿進環扣裡,單手一拉,力度沒掌控好,狐狸突然喘不過氣來。
暗罵一聲,這是在救人,還是殺人。
“喲喲喲……”
白墨見狐狸又掙紮起來,慌亂中,嘴巴如被燙著了一般叫著,也顧不得害怕了,急忙鬆開鐵鉗,雙手就去解狐狸脖子上的腰帶,稍微鬆開了些後,他又一手摁在狐狸的脖子處,一手握著腰帶舉目四望,最終在牆上半露的木柱上尋到了一顆向上斜插著的釘子。
目測了下腰帶的長短,剛剛好,釘子穿過腰帶上最前端的孔,狐狸的頭就算被拴住了,他是防止狐狸一會兒痛很了,獸性大發回頭過來咬他。
“真他媽的累人,”白墨鬆開摁住狐狸脖子的手,隨手擦了下額頭的汗,自言自語道,“你等下,我喘口氣先……”
他從另一張漆木桌上拿起一包黃鶴樓牌子的硬盒香煙,與一個打火機,隨手抽出一根放在嘴邊,點燃後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隨手將煙盒與火機丟回桌上,屁股半坐半靠在了桌邊。
吞雲吐霧間,那張漂亮的臉上,一對微翹的睫毛特彆醒目,在頭頂打下來的燈光下,投下了一大片陰影。
另一張桌上被腰帶拴住的狐狸,冷眼看著白墨,不知所思,一時屋內寂靜無聲。
待到白墨休息夠了,上前查看傷口時,才發覺狐狸的左後腿,有一截斷裂的骨頭露在外麵。
“靠……”
白墨不由得皺起眉頭來,這該如何下手,他以前也總是受傷,但從來都沒將骨頭弄斷過,更沒見過彆人接骨。
白墨一時手足無措,想了半天,最終還是想著先將那粘連在傷口上的毛給剪掉。
剪刀,紗布,酒精這些他都有,在來文竹家之前,他為以防萬一,給自己備了一個居家旅行必備包,沒想到自己沒用到,倒是用在了這麼個家夥身上。
他不是醫生,更不是獸醫,根本不知道那血肉模糊的地方該怎麼處理,在處理好周邊的毛發後,接下來就是消毒,他對狐狸提醒道:“呐!等下會有點痛,你忍住,彆動。”
說罷將一小瓶酒精慢慢淋在傷口處,一直不出聲的狐狸,忽地呻吟了一聲,渾身不住地發著抖。
這家夥到底給自己上了什麼東西,為何這般刺痛?
“好了、好了,沒事了。”白墨急忙撫摸著狐狸的背脊,安撫道。
這一刻,他不知自己的目光有多溫柔,更不自知,鳳目含笑時,有多魅惑。
狐狸身體顫抖得更厲害,比起腳上傷口的刺痛,那輕柔地撫摸更令他不舒服。
白墨本來就如他自傲那般,是個十足的大帥哥,專注做事時,那一雙特彆有靈氣的眼睛,就會透著幾分乖巧,完全沒了平日裡的野性。
這點與文竹不一樣,文竹也有一雙漂亮的眼睛,可文竹不論是高興還是沉默時,眼眸之中都帶著一層淡淡的憂鬱氣息。
此刻他認真“醫治”受傷的狐狸,一點都沒察覺狐狸一直盯著他。
神情很複雜,似乎還帶著隱隱恨意。
白墨將斷骨對接好,用打火機燒過的縫衣針,穿好泡過酒精的細線,一針一針將皮肉縫合起來。
為了減少狐狸的疼痛,每一針角,都走得很大,雖然難看,但好歹給縫上了,最後找來幾片乾淨的竹片,纏上他自己純棉t恤剪成的布條,總算“救治”完畢。
自始
至終狐狸都不曾亂動,就連縫針時也隻有幾聲低喘,當真令白墨有些吃驚。
“這麼能忍……”白墨疑惑地自言自語道,“是不是腿上的神經給砸斷了?”
狐狸耷拉著耳朵,半眯合著眼,充耳不聞。
這點痛,有何不能忍。
夜已過半,折騰了大半晚上,白墨的困意也回來了,簡單清洗了下,倒床就要睡,可剛一閉上眼睛,又霍地睜開來。
一轉頭看向桌上的狐狸,壞笑道:“嘶~你該不會是個女的吧!會不會變身?不會變成美女來對我報恩吧?可千萬彆來報恩,我真不喜歡狐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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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想得真多,怎麼不想是來殺你的呢?
次日,白墨從全身酸麻中醒來,惺忪的眼睛尚未睜開,就一個翻身下了床,隻見他那條褲腰帶仍然掛在釘子上,而另一頭除了一個空圈在桌上,狐狸不見了。
昨晚他並沒有給那狐狸鬆脖子,那它是如何做到的?一時腦袋淩亂得如他剛剛睡醒的頭發,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傷得那麼重,常理來講沒有半個月下不了地。
白墨將整個屋子找了個遍,都沒有狐狸的影子,才確定狐狸是真的走了。
走了也好,他救它,可不代表喜歡它,自己走,也省得他趕它走。
收拾掉一片狼藉的桌子,就開始生火做早不早,午不午的飯。
昨夜的狐狸就像昨天那場陣雨,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驚心動魄的一夜過去,一切都恢複了平靜。
昨天剛剛下過雨,今天即便豔陽高照,到處也還是濕漉漉的,白墨便不想四下走,吃過飯,閒來無事又在回廊的搖椅上,躺著曬太陽補鈣。
伸了一個懶腰,舒展了下筋骨,便閉目養神起來。
甫一閉眼,腹部卻似被炸胡了般被什麼東西擊中,驚得白墨立即彈坐了起來。
睜眼朝自己腹部瞧去,隻見雪白一坨,軟綿綿的家夥,用三條腿站立在自己肚子上,一對淺灰細長的眼眸幽幽地盯著自己。
是他救的那隻狐狸,白墨身體如被點穴了般,瞪大雙眼驚恐不已,更如蟒蛇繞身,不敢動彈。
“……快給我下去。”
而近在咫尺的那一雙狐狸眼,淺如琉璃,瞧上去高貴無比,宛如一個冷傲的王子。
狐狸之所以與白墨這般近,隻不過是最後的求證,盯著白墨看了片刻,終是冷冷地轉身,長長的尾巴對著白墨臉上一掃,一躍而起,兩隻前腿跳上了扶欄,那隻沒受傷的後腿受力,三條腿端端站定在了扶欄上,長尾一卷,圍著身子,眯闔著眼睛,曬起了太陽來。
白墨這才如獲大赦,眼神掃過狐狸受傷的腿,布條綁得還算結實,腹部的血漬早已不見,乾乾淨淨,雪花溜白的,看來這隻狐狸還很講究。
狐狸從自己身上來了去,他隻當狐狸是因為他救了它,而對自己親近了。
到了晚上,白墨早已不在回廊上,狐狸卻直勾勾地盯著蒼穹,那月朗星稀的夜色,直至明月高掛正中,他的身子在月光下泛起了一層熒光。
狐狸回頭看向屋內安睡之人,從此以後,你在世為人,我歸為妖靈,真的再無瓜葛了。
隨著消散的熒光,月光下的狐狸變得模糊透明,轉瞬消失得無蹤。
兩日後,白墨莫名其妙地進入到了一片竹林,他還納悶呢,自己大半夜地不睡覺,出來夢遊了?
竹林很大,他順著隱隱可循的光走了許久,也沒有找到出路,正想著從兜裡掏出煙來,點一根壓壓驚。
可將身上兩個褲兜掏了個遍也沒有找到,他明明記得自己,將兩包煙揣在兩邊褲兜裡的。
這是他的習慣,就好像他習慣穿運動套裝一樣,而且每一款都會買好幾件,因為他懶,為了方便,一次一款買個夠,屢試不爽。
所以不了解他的人,總覺得他是那種,一身衣服都不帶換洗的人。
沒煙抽,隻有繼續找路,可還沒走多遠,他臉色瞬間大變,終於發覺哪裡不對了。
這片竹林似乎太安靜了,一點聲響都沒有……
這麼一想,更驚得渾身一涼,身上的血液瞬間全部流入到雙腿,似乎連血液都在提示他快跑。
說跑就跑,但跑出去沒幾步,又如魂兒落下似的給跑了回來。
神色更加的驚恐,鐵青色的臉上帶著一種難以言表的神情,最後所有情緒都彙聚在了嘴邊驚詫的兩個字中:“老媽?”
他驚悚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前
方那個熟悉的身影還在,那張本來就生的秀氣臉上,沒有一點歲月的痕跡,神情肅冷,可又與印象中的神情截然不同。
眼前的老媽穿著一件藍底小碎花連衣裙,一頭烏黑的長發編成了一個麻花辮,自腦後垂下放在了胸前。
他的腿雖然邁不開,可眼眶已是猩紅一片,鼻頭酸痛得像是多年前被老媽捏過的感覺一模一樣。
多麼熟悉的身影,陪我多少年風和雨,從來不需要想起,永遠也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