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大氅搭在臂彎,白襯衫挽起兩寸袖口,露出一截剛勁有力的手臂,修長手指夾著煙,放在薄唇慢悠悠吸了口,慵懶隨性。
沈逸風喝著手裡的咖啡,挑了挑眉,笑眯眯的,“厲哥,穿得這麼騷,招蜂引蝶啊。”
“但我瞧著吧,傅家的漂亮女郎完全不認識你,甚至堅決要文粒收下錢避嫌。”
厲梟沒回頭,“舌頭不想要,可以割掉。”
二十多年的交情,沈逸風壓根不怕。
狠狠地笑了會兒,又帶著笑意問道,“對了,你怎麼知道她今天要來報社登報和離?”
“她昨天大半夜從朱府搬回傅府,動靜太大,晚上副官長巡邏,打電話報告給我。”厲梟收回視線,深吸了口煙。
傅安安穿著明豔的紅色旗袍,嫋嫋嬈嬈,消失在拐彎的牆角,繡在旗袍上膩白的雪片蓮,也隨風搖曳而逝,消失在他眼簾中。
“看來你早就認識她啊厲哥。什麼時候認識的,怎麼認識的?打從穿開襠褲起,我就跟你混,硬是沒有看出來你心底的小九九,嘖,瞞得可夠深的。”沈逸風嘖嘖道。
厲梟轉過身,厲眸微眯,大長腿狠狠踹過去,“滾。”
沈逸風勁腰往後擰,倉促避開。
見男人俊臉黑沉如墨,知道自己玩火上身了,連忙諂著臉陪笑。
“厲哥,這麼漂亮的女郎,就該配你!那朱乾川舍棄掉傅小姐,迎娶那個長得醜還傲氣的喬曼,撿了芝麻丟了明珠,少帥又如何,就是個蠢的。”
“你遲早會死在這張破嘴上。”
厲梟依舊沉著臉,表情不辨喜怒。
但渾身緊繃的氣勢,卸了大半。
沈逸風摸了把額頭的冷汗,籲了口氣,沒膽子再調侃。
片刻後,他說起了正事,“傅小姐確實好,又美又颯,但她父兄是漢奸這件事,證據確鑿板上釘釘,有點棘手啊。”
“先壓著,所有的人證物證都指向他們,證據鏈太完美,反而失真,就像是有人特意設計好的。”
厲梟眸色微凝,“福廣保衛戰,一打三年,用整個華東四省堆砌的人力物力才險勝,這時候,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引爆,後果就是三年征戰的果績化為烏有,重新陷入戰火連天中。”
沈逸風點頭,“難怪你一直壓著不發。”
“我所了解的傅師長父子二人,並非貪生怕死之輩。”厲梟說。
“我也是這麼想的,能生出那般利落果斷的漂亮女郎,怎麼也不可能當漢奸,隻是可惜,戰況太慘烈,連傅師長父子的屍體都找不到。”
沈逸風搖頭歎息。
又說,“對了,厲哥,傅小姐的和離書,我回趟駐軍辦,簽字蓋章,一式兩份的公文,交給傅小姐和少帥,以後他後悔,也無可奈何,我的預感賊靈,他遲早會後悔的。”
厲梟讚賞頷首,“行,你馬上去辦。”
兩人話題中的傅安安,帶上春雀走進海城最紅火的“大世界歌舞廳”。
這裡可以聽戲,跳舞,打牌,打保齡球,喝洋酒。
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場子。
以前傅安安陪著哥哥偶爾來玩過幾次。
後來朱乾川耳提麵命,不許她學那些洋派的留學女郎喝酒跳舞騎馬打槍,她就收斂鋒芒,再也沒來玩過。
傅安安在前台定了二樓的包廂,巴洛克式的繁華風格,奢靡妖豔又浪漫。
推開玻璃窗往下看,整個一樓的大廳儘在眼前。
交誼舞翩躚,爵士樂激蕩,簡直心曠神怡。
終於和離了,傅安安心情實在好。
柔白手指端起高腳杯搖了搖,“乾杯。”
“乾杯乾杯,慶祝小姐新生。”
春雀喝了幾口洋酒,有點醉醺醺,仰頭衝傅安安笑,“自由自在的日子,實在太好了。”
傅安安也暢快,“以後會更好。”
“會的,一定會更好,氣死那些欺負小姐的。”春雀攥拳頭,狠狠點頭。
離開前,她們聽到了一個還未登報證實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