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你走吧。
李榮喝下的水都變成了冷汗瞬間蒸發。
孩子,彆衝動,有話好好說。
她微笑。
好好說,從吳馨找人意圖傷害我,從她們傳我謠言開始,就沒有好好說這回事兒。
她霸淩傷害彆人,可從來都沒有好好說過。不過啊,吳馨和她媽,一樣蠢,謠言中的那個包養我的人啊,其實是我的,親生叔叔…對了,吳馨她爸,是叫吳濤對吧…
她大伯,叫吳波…
李榮一言不發。
她推開辦公室的門,敲開了隔壁的門。
隔壁的輔導員以為是係主任,就開了門,結果看到林芷一個人站在門口。
你怎麼過來了?
張慧低頭坐在凳子上,看不清她的臉,吳馨得意的看向林芷,以為她是來道歉的。
張老師,辛苦你了,不好意思。
你們倆放心,我申請退學了,再也不會和你們做同學做室友了,我是倒了多大黴才能遇見你們兩個,想想都惡心。
我想告訴你們,你們說的那個開豪車的包養人,他是和我流著相同的血的,親生叔叔啊。
還有啊,吳馨,我會用結果告訴你,你們吳家全家,包括你爸吳濤,你大伯吳波,才是給我媽提鞋,都不配。
你們放心,這事兒,我絕不與你們,善罷甘休。
她轉身離開,拿出手機,打了兩個電話出去。
大步行走,背後是衣袂下流動的風。
她能看到來往同學露出的或敬佩,或詫異,或譏諷,或嘲笑的目光。
釜底抽薪,傷敵一千,不惜自損八百。
她被吳馨反複挑釁。
也反複聽過無數次聽過吳馨在背後罵她,罵她媽媽。
拳頭握緊,十指連心。
如果不這麼做,她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心。
她想起那兩個被吳馨傷害的女生,抬頭看向天邊,那漸漸消失的陽光映照著她漸漸浮起的笑容。
在校門口被保鏢接走,坐上車,麵容一如既往俊美又正氣的江城南,坐在後車座,看著她手機裡的錄像,握上她的手:小芷,讓你受苦了。不要我出手,原來自己還是很厲害的嘛。
沒事,事情總要解決,我能自己解決的,儘量不給你們添麻煩,就是可惜我得複讀高三了,要不我下次考東大吧,去讀你的母校。
切,哥養你。他用手指彈她的腦門,像小時候那樣。
切,要你養,我現在是林董事長了。她笑起來。
林董事長,請我吃個飯吧,好餓。他摸著她的頭發。
黑色車疾馳而去。
當晚,林風到了南大。
校長辦公室裡,林芷提交了吳馨散播謠言,買凶傷人,校園霸淩的錄音,以及被霸淩的兩個女學生的舉報視頻,還有當天打架事件裡的寢室監控視頻,從頭到尾她都沒有說要殺吳馨,是吳馨演技在線試圖汙蔑。
用隨身微型錄像收音設備拍攝的打架視頻,是林芷從一開始就算計好的。
那樣的設備,在那個下午,她放了三個,一個掛在自己床頭,一個在走廊地上,一個,在自己脖子上。
然後在走廊裡,把事情鬨大,既然已經被潑了臟水承受了謠言,那乾脆把事情鬨大,鬨到退無可退。
一次性解決。
林風提交了和林芷的親子鑒定,林圖的死亡證明。
他聲聲狠厲:在一個學生失去父親的悲傷時刻,你們的校園網如此縱容一個囂張跋扈,霸淩同學的學生傳播謠言,潑臟水作惡,毀人名譽,我們家林芷是聰明運氣好,但這事兒必須有個嚴肅的結果,必須澄清,以儆效尤,你說是吧,李榮主任。
南大照片門事件的最後,學校澄清,林芷是被傳謠言,是無辜的受害者。
張慧被記處分留校察看。
吳馨犯法,被開除學籍,她消失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林芷被傳謠言,自衛反擊,卻依然被傳狠厲。
謠言還是活在一些人口中。
傳言中謠言深入人心,傳言的澄清不過是大眾吃瓜中的,一道插曲。
不足為提。
一周後,吳濤因為被實名舉報,涉嫌做假賬,買凶傷人等等,被臨時收押。
一個月後,吳濤犯罪證據確鑿,鋃鐺入獄。
三個月後,吳波被降職處分。
吳濤的犯罪證據是他的下屬,還有被他迫害的一個財務提供的,警察隻提供了結果。
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知道,這份證據裡,還有林芷提交的,吳馨校園霸淩的錄音,監控,散播謠言的錄音,後台數據,吳馨和她爸媽的聊天錄音,以及,吳馨買凶殺人的錄音,等等。八個月後,吳濤數罪並罰,被判有期徒刑十年。
再也沒有人見過吳馨。
南大駁回了林芷的退學申請。
那段時間,李榮先在校長辦公室,看到那些證據,被各方施壓,後看到吳濤入獄,吳波降職,才終於明白,那天林芷趾高氣揚的厚重底氣,從何而來。
從她在辦公室邏輯自洽又冷靜的堵住了他的每一句話,他就明白,這個學生的聰慧與狠辣,與他向來見到的,十**歲的女學生,完全不同。
她不隻是空有美貌而已。
所以學校駁回退學申請,林芷提交轉係申請的時候,他立馬就甩掉了這個燙手的山芋。
一下子甩出去兩個燙手山芋,挺好。
她除了吳馨,自己也走了。
求之不得。
半個月後,她去上餘硯書的課,他有些欣喜:你讀中文,比讀經管好多了,我定然好好教你。你是個好孩子,有才華,也有膽量。
記憶裡被封存的一段又一段,始終會在某一瞬間,跳躍在腦海裡,煎熬著的心,卻也讓這顆心,漸漸長成,一棵參天的樹,為自己,遮雨擋風。
她醒了,望向窗外,路過東城,她眼神清明,就像從來沒有這段做過夢。
想來那不是夢,那是她片刻的人生。
陸白看著她。
她比物理還難懂。
“周昆說他愛過你。”
“你也信?我以為愛最本質的意思,是為對方好,而不是,不擇手段的去得到。”周昆的臉,在記憶裡,是又模糊又清晰的樣子。
明明那是那兩年南大女生嘴裡的男神顏值。
張慧作為他眾多愛慕追求者裡的一個,從不被在意,到後來被周昆利用,接近了林芷,那一天他向林芷告白,被張慧撞個正著。
周昆永遠會記得,那個站在古琴社團招新處,驚豔眾生的臉,她沉默不語,一臉冷豔。
她叫林芷。
她旁邊一直在說話的,是那個向他表白過又被他說抱歉的女孩張慧。
他主動聯係張慧,打探到了她們的行蹤。
他在那個櫻花盛開,晴空高照的春天向她表白,她輕聲說對不起我有男朋友,我們很相愛,謝謝你的抬愛。
林芷說完那些話,碰巧看見了,站在旁邊一臉驚愕的張慧。
張慧拂袖離去,幾天都沒有和她說話。
她也沒有解釋,她有秦鶴,她們都知道。
林圖去世,她回到西城奔喪。
回到南大,又接到電話,說蘇灝住院,蘇子衿住院。
焦頭爛額。
當晚,全校謠傳經管係林芷,被開豪車的成熟帥哥包養,男友一堆,人品爛私生活差。
她淡漠幾天,抽絲剝繭。
明白張慧妒火攻心,又被吳馨當做槍使,都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他們都不曾想到,林芷是這樣的林芷。
她才是那個最不想當漁翁的漁翁,雖然舍出去很多魚,最後手裡也隻剩下一條魚。
剝絲抽繭,懸絲診脈,釜底抽薪。
她們都想要得到的周昆,不過是林芷避之如蛇蠍,想要去忽略的,一個毫不起眼的人。
她的心裡隻有秦鶴啊。
結果吳馨自食惡果。
張慧得到了一個差點被開除的處分。
那天林芷最後一次回經管係寢室拿東西,告訴她:我不會把這杯水潑回去,因為我不是你,為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失去理智。你沒被開除是我看你可憐,向學校求情,說你不過是被吳馨利用,你好自為之。
她吸了一口氣,背著她,我給過你兩次機會,是你自己執迷不悟,偏向虎山,一意孤行。
她是真的可憐張慧,那是她在大學裡交的裡第一個朋友,也是她曾經想要試圖去幫助的人。
農夫與蛇。
周昆向她告彆的臉再次浮現。
那一天二十歲的她甚至有些分不清,那張讓張慧和吳馨為之著迷的臉上無奈又苦澀的表情,到底是愛而不得的放手,明白愛本身之意的頓悟,又或者是,被威脅教訓之後的,不得不服。
清晰是因為他是始作俑者,模糊是因為想忘記他。
“他說他大三被不知名電話威脅三次,大四第一學期又被打了兩次,那叫一個慘,他覺得他必須得放棄你,太可怕了,嗬嗬,看不出來,你背景挺多。”他繼續虎口拔毛。
“是他自己桃花債到處惹,可彆把臟水潑到我身上,我巴不得離他遠點兒,見都不想見到他。”
她隻知道江城南告訴她,在她大一大二,一次警告,一次找人打過周昆,原來這背後還有彆人的事兒,她眼睛一轉,心裡有了數。
陸白捕捉到她眼睛裡微弱閃爍轉瞬即逝光芒,低聲湊過來嘴“吳馨在美國的事兒,不是你做的吧?”
“陸教授,你不應該隻研究物理,你還應該去寫懸疑小說,腦回路真大。”她喝了一口牛奶,伸直了腿,以極其放鬆的姿勢。
照片門事件裡三個女生各得結果,而造成這個事件直接關聯人的周昆,始終置身事外,最後全身而退。他依然是南大傳說中的藝術男神。
然後繼續鍥而不舍的,追了林芷大半年,直到後來他留學意大利,才徹底消失在她的生活裡。
他也成了林芷在南大人記憶裡的,緋聞男友。
帥氣多金才華橫溢的藝術係情深學長,和新任緋聞纏身被人包養校花的愛情故事,傳說林芷還曾為愛以一打二,持刀傷人。
再白的牆都能被抹黑。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我沒有理會明槍,卻也接住了暗箭。
還把那箭頭生生折斷,又射回你自己身上。
峰回路轉,有人躲的過,有人躲不過,各憑運氣,各憑本事。
陸白沉默了一會兒“物理是個黑洞,宇宙本就浩瀚,我腦回路大就是研究物理研究的,怎麼,要不要一起?不過就是你做的也沒事,他們是屬於活該…沒有什麼相逢一笑泯恩仇這回事兒,刀隻有割在自己身上,才真的知道疼。”
“不過,我這個人看生活啊,向來有點準。”
“我沒有那個才華,我對物理大抵,愛不起來,我沒有那麼能力。不是我不愛物理,是它不愛我~既然這麼準,能不能看我今年能發幾篇ci?或者這輩子能發多少,這對我來說,很重要。實在不行,說我能賺多少錢也行,這個也很重要。”她噗嗤一笑。
陸白同樣噗嗤一笑“我看你最近啊,命犯桃花,大抵是真命天子出現了。”
她噗嗤一笑,沒有回答。
從灰蒙蒙的天到黛色參天,山巒重疊從眼前呼嘯而過。
那記憶裡的一張張麵孔也從眼前呼嘯而過,他們先後下車,人群或擁擠或散開。
再見或者再也不見。
南城又迎來了,新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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