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的長路漫漫,其實也是大霧彌漫。
看不清前路的每一刻,心中卻都好像有微弱燈光指引著我。
那是我對你莫名其妙的,深深的愛。
我始終想向靠近你的方向前行,卻發現,你偏偏在後退。
你是我驚鴻一瞥卻始終在繼續突破的底線,我是你不曾多看哪怕一眼的且近且遠。
你回頭的那一瞬間,我心中的每一秒跳動,都在流連忘返。
花開花落,日複一日。
太陽每天落山,次日又照常升起。
月爬升在黑夜裡最為明亮的一抹,它是冷色,所以夜總是容易照出內心的愁緒,然後多少詩人留下悲傷寂寞的詩句。
寂夜的淩晨兩點多,沈玨洗漱完,站在三樓的陽台上凝望著六棟。
那裡寂靜無聲,燈火通明。
床頭上那張照片上的眉目如畫,曾反複入夢,在夢裡對他,眉開眼笑,此時此刻,那麼近,卻又那麼遠。
隔著一段小小的距離,隔著先來後到,隔著道德的距離。
也是他絕對不能去突破的底線。
這距離仿佛萬水千山。
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四個小時前,她那帶著始終疏離的冷眼旁觀,像春風中的蝴蝶翩翩,不斷在他腦海裡,反複出現。
愛與道德在心裡相互拉扯。
該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
大抵就是,自我淩遲。
道德終究會戰勝愛,我也會跳進孤獨的海。
七七也沒睡,它和它的主人一樣,看著那張落在床頭的照片,天天看,它都看熟了。
它黑白色的頭顱上漆黑的眼睛,在夜裡格外明亮。
如果它會說話,肯定會對沈玨說“你是傻逼。”
手機裡是陸白和聶慕一個小時前,分彆發來的消息。
聶慕:你打算怎麼辦?
陸白:老沈,你覺得林芷怎麼樣?
他沒有回複,沒想好怎麼回複的消息,又或者不想回複的消息,裝作沒看見,就是最好的方式。
他不知道,宋曜本來也想問,他這棵鐵樹到底開了什麼樣的花,實在是太好奇了,最終也還是,守住了嘴。
好的朋友分寸就是,不該問的彆問。
因為想說的自然會說,沒說的都是不太想說,或者,不能說,又何必,討人嫌呢。
有一幫太聰明的朋友,真是好事兒。
省卻多少煩惱。
喬寒早就在三個小時前打了個電話出去。
他不是沈玨,向來好脾氣。
此時此刻,打算讓兄弟綠自己的虎口拔毛不按套路出牌的陸白,正皺眉,看著自己手機上打來的越洋電話。
他眼前是她那天在巴黎,迎著陽光肆意微笑的樣子。
燦爛如花,像一把彎刀,直插進自己的心臟。
紅色玫瑰在樓下芬芳盛放,沒有誰會看見夜裡的蝴蝶。
沈玨熄了燈,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又或者,從見到她那一刻,他就知道今天注定不眠。
七七也一起睡下了。
他回複陸白:很好。
其實他心裡有很多形容詞去形容她,但是他隻能,也必須隻能,打出這兩個字。
回複聶慕:打算放棄。
但都沒有按發送,微信自動保存了草稿。
然後,一分鐘後,他按出兩條發送。
他放下手機,拿出平板,讓自己的思緒進入工作狀態,才不會被這自我淩遲逼到發瘋。
沉香繚繞在寂靜的屋子。
林芷在淩晨三點,打開保險箱。
筆記本仿佛在沉睡,白玉荷花永遠開放。
打開日記本。
八月一日,安城晴。
天空白天那麼藍,像初見她時,穿的那條裙子一樣。
純粹的乾淨的沒有任何陰影的,陽光一路直射到心底。
那天她也走進了我的心底。
小芷出國的第六天,我們還有十八天,才能見麵。
見麵以後又是去大學,就又是分離,一南一北,千裡之距。
我懼怕和她這樣漫長的分離。
那是我始終無法解掉的相思。
真希望我們還在高中啊。
此時此刻,她在大洋彼岸,應該還沒有醒來吧。
希望她睡個好覺。
她太累了。
終於要拿到自己想要多年的東西,用自己的自由和心情換來的。
我想那是值得的吧,她向來那樣清醒且聰明,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一如她愛我,矢誌不渝。
我一樣愛她,磐石不移。
秦鶴
…
眼淚滑落下來,她偏頭,生怕滴在紙張上,暈染了那熟悉的,好看的字。
那是他的愛,他的片片真心。
合上本子,放進保險箱最深處,一如這個人,放在心裡最深處。
愛情太短,白駒過隙似夢。
愛情又太長,一不小心,就長過了這一生。
這一夜,多少人孤枕難眠。
被一張網,網住了心,無法呼吸。
沈玨淪陷於未來的結束。
陸白糾纏於片刻的失望。
林芷沉浸在過去的夢幻泡影。
江城南抽著一根煙,坐在酒店套房的巨大窗前,一聲歎息。凝望星光斑駁的深藍色夜空,籠罩著燈光絢麗的錯落城市。
我們在事業上草船借箭,卻在感情上敗走麥城。
後來我們終究會明白,更重要的是生活本身。
向來得失不能兩全,人生總有缺憾。
次日,從山抹微雲頂層套房醒過來的江城南,頂著一張俊美又鐵青的臉,看著一臉慌張的張揚,咬牙切齒。
向來好脾氣的他,對著窗戶,勃然大怒。
沈玨換了輛車,是他喜歡的那台墨綠色奧迪。
他開出小區門的時候,林芷正站在門口等車,周五的上午,千裡江山的街上車輛比較少,不太好打,司機在小程序裡給她說正堵在路上。
然後兩分鐘後,司機取消了訂單。
她看著頁麵,在繼續浪費時間和打車上,選擇了準備走一小段路坐地鐵去南大。
沈玨看見她拿著電腦包站在小區門口。
心頭一動。
在直接開走和搖下車窗間,選擇了後者。
明明說打算放棄的啊。
“林小姐,這麼巧…”林芷轉頭,看見戴著黑框眼鏡一臉倦意的沈玨。
“好巧,你也住這裡。”在這裡遇見沈玨,她還是有些意外,心裡想到被邊牧撲的那天保安的話。
原來…是他的狗?
“去哪裡,我順便帶你一段,這會兒不好打車,等也估計得蠻久。”沈玨試探的問,他怕她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