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想起自己進醫院洗胃的那一次,就在冰箱裡,取出了一瓶沒開封的紅酒。
沈玨立刻打開,倒了兩個半杯,眉飛色舞“老婆的情調?可喜可賀。”
林芷坐下,沈玨給她盛好了湯,又給她夾了一塊魚。
林芷用紅酒碰了一下他的杯子“我還會有情調?你想的真多。”
她喝了一口“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喝紅酒的時候,當然,更準確的說,是隻呡了一口。”
沈玨喝了一口,又吃著烤魚“有故事?”
林芷吃著玉米,玉米很香甜,胡蘿卜也燉的很爛,筷子隻輕輕一搗,就碎了。
食物也像人一樣,有的人心裡永遠堅硬不服輸,有的人隻需要輕輕的煎熬摧殘,心就會徹底服軟,崩潰,成為一攤爛泥。
她咽下了玉米“當然,就覺得,有些人明明是山雞,卻拚命的,抬高自己,想做鳳凰。”
沈玨吃著一塊肉,眉頭一皺“你是說曹思雨?”
沈玨很無語,他昨天才發現,曹思雨對自己,好像有那麼點意思,但是他根本都沒看過她幾眼,都不太記得這個人的存在。
林芷把排骨,蘸進紅色的蘸料裡,入口是糖醋和醬,與辣椒的混合的,濃鬱爽口的味道“不是她,她平時應該也挺正常的,否則你們能留她這麼多年?她就是昨天意外,今天又被衝昏了頭腦,你看她最後的表現,也不足掛齒,不過是嘴上一時爽而已。”
沈玨自然懂,因為這確實是事實“是,你說的很對。”
但是也不能留她了…
沈玨很討厭沒有分寸感的人,不論男女,尤其是嘴巴又臟又口出惡言的。
林芷吃完了肉,她又夾了一塊魚“我說的是我的,抱養的姑姑,她的故事也很多~”
沈玨噗嗤一笑,等著下文。
林芷沒有下文,她吃著烤魚“不知道,她這兩天做什麼感想呢,我其實呢,也想把她,送進去。”
魚吃完了,沈玨又給她夾了一塊“你擔心她也針對你?”
沈玨心一緊,心想,怎麼還有啊,什麼時候是個頭?
林芷沒動筷子,嘴角一勾“嗯,她應該也會。但我呢,自然是沒有什麼計劃的,我在等她的計劃呢~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她要是犯我,我求之不得呢。”剛好一起解決掉~
她對林錦繡的恨,也很多,非常的多…
沈玨歎氣,搖著頭“你一說我又要擔心了~”
林芷吃著胡蘿卜,顏色很紅,入口,很甜“不用擔心,掀不起什麼太大的風浪的,我也不需要她求饒,但是呢,她這個人,經曆這次的事兒,肯定不容易善罷甘休。”
她喝了一口紅酒“她以前特彆喜歡裝逼喝紅酒,所以十一年前,我用紅酒潑了她一臉,算是暫時替我媽,報了仇。”
暫時而已…
沈玨噗嗤一笑“誅心?你那麼小的時候,就這麼厲害了~”
林芷的厲害,沈玨自然見識的太多了,他隻是心疼她,他自己一路繁花似錦,她卻始終荊棘叢生,滿心傷口,被迫選擇,去接住一把,又一把,刀。
林芷又喝了一口“那是,誰讓我家人都厲害呢,我這是基因加熏陶。”
她心裡想,準確的來說,她吸收了蘇子衿,蘇淮,林圖的,很多優點。
還融合了蘇於歸的,江九州的,江空明的,江翎的,江翀的,林風的,趙雪的,餘硯書的,陸世安的,秦鶴的…
…
吃完了飯,沈玨主動洗碗“老婆現在是傷員,你坐著休息,都交給你老公我吧。”
林芷沒有拒絕,她今天確實有很多工作要做。
等沈玨忙完了,他站在沙發旁邊,準備抱她上去。
林芷鎖屏手機和平板“我自己可以走,你扶著我點兒就行。”
沈玨直接橫抱她“不聽~老公就是拿來用的,老婆就是拿來寵的。”
林芷握著手機和平板,無語的笑著。
進到臥室裡,沈玨剛伸手拿出了睡衣,手機就響了。
林芷眼睛迅速一轉“你先忙,我先去洗。”
沈玨站在陽台上打電話,和對麵的人聊了一會兒。
林芷很快洗完了,她穿著墨綠色的,遮蓋的嚴嚴實實的,分體真絲睡衣褲出來了。
沈玨正看著早上他換好的,天空藍色的床單被套,隻覺得很溫暖。
然後他看向林芷,秒懂了“天氣這麼熱,你遮蓋的這麼嚴實乾嘛?”
林芷把被子一拉“楚河漢街,涇渭分明。”
沈玨直接拉過來她,把她抱進懷裡“怎麼,這麼不想我侍寢啊,你害怕啦?”
林芷抱著他的腰,臉貼著他的肩膀,她想說一些話,但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記憶在此刻,繼續,翻江,倒海。
抱了一會兒,沈玨也沒有粘著她,因為明天畢業典禮的事兒,以及…
他公主抱著她,把她放進被窩裡“好啦,不折騰你了,今晚我們早點睡。”
他很快洗漱好,鑽進被窩,抱著她,看著她,就覺得自己…“要不,給點飯吃吃啊老婆。”
林芷有些無奈“困了,睡吧。”
沈玨吻著她的脖子“好,但是得讓我甜幾下。”
林芷剛想說話,沈玨就整個人貼上了她…
她的腦海裡,是那一年,西城長安路上,滿地的,厚重的雪。
後來,那些雪變成了淤泥,被往來的車輛碾壓成了,灰燼。
西城的夜裡,風有些溫熱,窗外是兩隻嘰嘰喳喳的喜鵲,有些吵鬨,也有些美好。
林嵐已經睡著了,趙雪坐在沙發上,披著一件大紅色的睡衣,想起十一年前的那個春節之後。
她坐在二樓的房間裡,也能感受到一樓客廳裡,近乎地震一樣的,歇斯底裡的爭吵。
她隻靜靜的,剝了個橘子,一瓣給林嵐吃,自己吃了兩瓣,然後看向自己手腕上,那道格外深刻的,傷口…
傷口早就結了疤,它像一條蜈蚣一樣,盤旋在她的手腕上,證明了一個人,曾經的崩潰~
那一天,那一晚,所有人,幾乎都是,一夜沒睡。
隻有小小的林嵐,頂著一張可愛的,終於清晰了身份的臉,睡的格外的,香甜。
趙雪聽不見樓外雪落下的聲音,也聽不見小區裡有人彈著悅耳的鋼琴。
隻有一樓的不間斷的聲音,不絕於耳。
第二天一早,她一身大紅色的,下了樓,一樓很清淨,也很乾淨。
就像頭一天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林芷穿著一件雪白色的長毛衣,含苞待放的少女,從昨晚的一臉冷傲,切換成了春風十裡。
她坐在沙發上,吃著過於新鮮的,鮮紅的草莓,然後向林嵐招手“小嵐,到姐姐這裡來玩兒。”
林嵐沒有回答,隻是一路向林芷跑去。
她不會說話,但是走路挺穩當的。
林芷站起身走了幾步,把林嵐抱在懷裡,給她吃了一顆草莓“走,姐姐帶你去堆雪人,今天很高興。”
一大一小,都是一身白,兩個孩子在寬大的院子裡堆著雪人,這次,換了草莓的眼睛,黃瓜條做的眉毛,還在雪人頭頂,放了一串長長的蘋果皮。
兩個人和雪人站在一起。
趙雪心裡想著,就這樣吧,這樣好像,也挺好的。
然後林嵐忽然奶聲奶氣的,喊了一聲:媽媽。
她有些愣,林芷也很意外,林芷說:小嵐,你剛剛說什麼?
林嵐奔向趙雪:媽媽!
那聲音,很是清晰。
然後又回頭,衝著林芷喊了一聲:姐姐~
趙雪從小區裡凝望出去,外麵就是西城格外寬大的,長安路。
那裡遍布著法國梧桐,它們乾枯的枝葉,在風裡無儘的蕭瑟。
長安路離小區很近,也仿佛,很遠。
被幾棟其他家的彆墅,和密集覆蓋的綠植,拉遠了距離。
長安在心裡,心裡是長安。
可是,睡了一覺,明日醒來,我們是不是會長安呢?
有什麼能夠永久?
又如何能夠長安。
長安長念。
長念長安。
那寬大的路上,清晨的積雪,早已經被早早起來的環衛工人,鏟除了。
厚重的白色的雪,堆積在道路兩旁邊,仿佛是兩條,永遠也不會相交的,平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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