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的時光裡是獨自靜默的人。
曾經如鉤如劍的月慢慢開始變圓,卻照不亮人間眾人心裡的各種悲歡。
一彆兩寬,各自兩難。
從前人們說,天上有宮闕,宮闕裡有仙娥。
後來人們說,天上是一個廣闊的世界。
它似乎沒有邊界,那裡光線斑駁,有永不融化的冰雪,有無儘寒冷的夜,也有永恒不滅的火。
站在月色下的人,回想起曾經的記憶,恍若驚蟄。
月影無聲,被一片雲朵遮蓋了許久,它還沒有出來。
院子裡有悠長的蟬鳴不止,也有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蟲子在反複鳴叫。
風中歡笑的銀杏葉子無聲,梧桐葉的低泣與蟬鳴徹底交融。
沈玨本來心裡癢的不行,還是想再繼續折騰折騰林芷的,可是看著她的樣子,就放棄了。
兩個人敷好了麵膜。
就一起坐在吊椅上,繼續吃著葡萄,已經很晚了,但是他倆好像格外的,精神。
或是最近好消息太多,又或者,運動精神了。
林芷手托著下巴,給蘇子衿發微信:王磊好像快掛了~
蘇子衿抹了一下眼裡的淚,算是有些欣慰:挺好的。
然後又發了一句:這麼晚了,早點睡呀。
林芷回複了一句:好的。
就合上了手機,放在吊椅的角落上。
她看不到蘇子衿的臉,也自然看不到蘇子衿此時此刻過於悲傷的表情。
也看不見蘇灝躺在病床上,那一刻的痛苦的抽搐。
沈玨抱著向日葵的一個青綠色的大盤子,笑得和蒙娜麗莎一樣:“這根藤鏟起來,估計能落不少爛瓜,倒是個好事兒。”
林芷捏了一顆新鮮的灰色瓜子,入口濕潤清香:“他們也很狡詐吧,傅雲深也得付出點代價?”
沈玨也捏了一個,眼睛迅速轉了幾個圈“傅雲深是個聰明人,他的路子,和畢加索的畫一樣抽象。”
然後又說“我對你的愛,像梵高的向日葵那麼熱烈。”
林芷噗嗤一笑,喝了一口酸奶“好獨特的形容~”
沈玨的手放在她的腰上,趁機又親了一下她“不過,他是個好人,除了特彆花心~”
林芷想起初見傅雲深的那一日,他真誠的看著她的眼神,然後搖了一下頭“是不容易收心,不過也挺瀟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你情我願的事兒,也就還好。”
沈玨笑了一下,吃著瓜子,注視著她“老婆的思維果然發散~”
林芷又捏了一顆瓜子,垃圾桶裡已經有些一堆瓜子皮了“不能以我們的思維和觀念去要求彆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和活法,有些人是有清晰的人生方向的活著,有些人就是隨意的活著,還有的人是被逼無奈的活著。”
“不違背法律,不突破道德底線,不傷害彆人,就應該予以尊重吧。”
她又笑了一下“王磊估計會想見林傑一麵,可是林傑會不會見呢,他應該是恨他的吧。”
她耳機裡是《廣寒宮》:
午夜時分月上枝頭
誰為誰心疼
一杯濁酒澆在心頭
誰讓誰心冷
置身混沌唯唯諾諾
誰誠惶誠恐
陰差陽錯天地分彆
誰成了英雄
廣寒宮闕之中
鎖著她的寂寞
桂樹花印霓虹
管他雕梁畫棟
隻願晨鼓暮鐘
化作一絲溫柔
雲濤翻湧蒼穹
是她遺恨相思愁
雲母屏風花燭映影深
幻影成繭奈何奴身
不由己幾分
長河漸落破曉隕星沉
玉兔金蟾助我藥成
再伴吾君身
午夜時分月上枝頭
誰為誰心疼
一杯濁酒澆在心頭
誰讓誰心冷
置身混沌唯唯諾諾
還誠惶誠恐
陰差陽錯天地分彆
誰成了英雄
廣寒宮闕之中
鎖著她的寂寞
桂樹花印霓虹
管他雕梁畫棟
隻願晨鼓暮鐘
化作一絲溫柔
雲濤翻湧蒼穹
是她遺恨相思愁
月色漸圓,朦朧中,照亮了樓下的一棵法國梧桐樹。
那些抖動的葉子,就像徘徊抖動的心。
都說梧桐憂愁,那請問,何以解憂?
林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許久,也無法入眠,於是就爬了起來,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見很好的小區環境,在深夜裡暗綠,綠樹成蔭。
他們家是頂樓,複式雙層,上下四百平。
隻三個人住,顯得有些空蕩。
王嬌的身影仿佛還在,但事實告訴他,這個世上已經沒有王嬌了。
她從一個鮮活的人,徹底變成了一堆灰燼。
林傑有些煩躁,向來不喜歡抽煙的他,抽起了一根煙,喝起了一瓶酒。
啤酒很苦,但沒有心裡苦。
白日裡,王磊醒了,說是想見他一麵。
但是他根本不想去。
但是,又覺得自己得去。
他很痛苦,也很糾結。
搖擺而痛苦的心,此刻被不眠的夜襲擊,徘徊著。就像林宏去世的那一日,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一樣。
他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他想起那一日在南城,他坐在林敏麵前。
小小的屋子裡,光線很亮,也照不亮人心的黑暗。
林敏曾經美貌的臉上全是扭曲的淚痕,她欲哭無淚,隻給他說:你忘記我們所有人,好好生活吧。
那一日,他看著那個血脈相連,同父同母,一起長大,陪伴了許多年的親生姐姐,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他不太記得,自己最終是怎樣走出那裡的。
也不太記得,自己是怎樣坐上從南城回西城的飛機的。
他隻記得,自己想回頭去看,可是回頭去看,身後已經空無一人。
他隻記得,自己落地西城,走出機場的時候,腳是麻木的,心也是麻木的。
又麻木又痛苦,又痛苦又輕鬆。
那種感覺,一言難儘,同林宏去世那天在太平間門口一樣,現在,他也是那種感覺。
當然,王嬌去世那天,他也是這種感覺。
他覺得,這麼多年過去,雖然林芷心中有恨,心有不甘,但是沒有證據,所以似乎其實,早就放過了他們,可是他們的心病,太重了。
重到反而自己去露出了馬腳。
她們根本沒有從邏輯去想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