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的時候張三路才看到老人背後是一副洗的有點褪色的八卦圖,這好像是個老道士。
“你怎麼起來了?!”
剛才黑暗中張三路看的不真切,現在距離驟然近了,可以看到老道臉上的皮膚像是古老的樹皮般,布滿了深深的皺紋。眉毛濃密而雜亂,像是兩團糾纏的野草,但他的眼睛讓人格外印象深刻——
一隻空洞的左眼窩,邊緣粗糙而不整齊,像是被粗暴地挖去,留下的傷口好像從未真正的愈合。在那眼窩的深處,沒有眼珠的反射,沒有生命的光澤,好像隻有看不到底的黑色。油燈的微弱火光搖曳時,那黑洞洞的眼窩中似乎也有陰影在蠕動,讓人不禁懷疑是否有什麼東西隱藏在那裡麵。
而老道的右眼雖然眼窩深陷,但顯得異常明亮,與左眼的空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張三路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也不知該怎麼稱呼這老道,腦袋裡紛紛雜雜,又完全沒有頭緒。
“快快躺下。”
老道也不以為意,想要扶著張三路坐下。
這時張三路才發現,老道左袖內空蕩蕩的,竟然隻有一隻右臂。
看到張三路躺好,老道用他那唯一的手臂,轉身又從桌上端著那一碗熱氣騰騰的草藥湯,緩緩地走向張三路。然後側身坐在張三路的床邊,將碗放在床沿上,再用粗糙的手背輕輕試了試湯藥的溫度。那隻空洞的眼窩在昏暗的光線中好像也流露出一種深深的關切。
“這是。。。”張三路雖然感覺老道沒有什麼敵意,但在這陌生的地方他當然不敢隨意吃他熬的湯藥。
“好徒兒,這是給你補身子的,自你上次撞邪之後,身子就虛的很,又總是神思不屬,所以我上山又采了幾味安神的草藥才熬製出來的,喝了就好了。”說著老道又將碗往張三路嘴邊遞了遞。
張三路低頭看著碗中黑棕色的湯藥,抬手就要接過那藥碗,但手上用力拉了一下,那碗卻紋絲不動,誰想到老道的力氣竟然如此大。
“我自己來吧,我覺得我病好了。”張三路看著老道說道。
“嗯,那你快點喝,藥涼了藥性就變了。”老道輕輕的鬆開了枯木一般乾瘦的手指,讓張三路將碗接了過去。
“阿嚏——”
剛接到碗的張三路,猛地打了個大大噴嚏,將碗用力的抖了一抖。
這噴嚏招之即來的本事,是張三路多年為了躲避護士喂藥練出的本事。為了防止被害,之前醫院的藥丸他可以借機藏到袖子中,然後將空手在嘴上一塞,即使護士檢查也隻能看到空空如也的口腔。
但湯藥不行,塞到袖子裡自然會露餡,隻好用這方式將湯藥潑掉大半。老道剛才說了,這藥熬之不易,先躲過這次再說,日後如果再熬了藥,自然也有彆的辦法。
“哎——”張三路故作驚訝之聲還沒出口,就被驚訝的感覺壓了下去。
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間,老道那隻右手閃電般抓住了張三路翻倒的藥碗,又如同鐵鉗一般,把那碗鉗在了手上,張三路再想用力,卻也推之不動。
兩人一推一抓之間,如同排練好的一樣,碗中的湯藥竟然一點兒都沒灑出。
“徒兒,可要小心了。”
老道用僅剩的手臂,抓緊藥碗,不容分說的將它推到了張三路的嘴邊。
罷了,隻能等會兒再吐掉了,張三路看著老道不容置喙的神情,隻能閉上眼睛張口緩緩喝下了黑棕色的湯藥。
那藥入口苦澀,隻能屏住呼吸下咽。但入喉卻慢慢有了一股回甘,不再難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