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同樣是嘍囉,跟人家差距咋就這麼大哩”
“切磋比得過生死相搏不過僥幸耳。”
“金老大與那姓趙的,一定是放水了。”
“明顯的嘛,老大若是爆發真界,這小子乾得過”
“涼城最有價值散修,果非浪得虛名。”
羨慕,嫉妒,憤恨。
讚許,欣賞,景仰。
交頭接耳間,眾人對葉舟言行背後的深意也有了更為精確的解讀:原來他兩個彼此看不順眼!
“看那葉舟的表情,跟不共戴天似的,到底會有什麼過節”
“那誰知道反正看樣子夠嗆。”
“得罪了管事兒的,還有好日子過”
“嘿嘿,一物降一物嘛。”
一傳十十傳百,進而產生了一種共識。
寵渡的確值得結交,卻萬萬不能結交。
而最鬱悶的,當屬金克木與趙洪友。
本以為能如虎添翼,誰料他與葉舟罅隙在前,二人如今隻能將招攬之心暫且壓下——畢竟與山上的師兄不和,再厲害又如何,誰敢與你交好呢
換言之,寵渡被孤立了。
這本是葉舟的打算。
人活一世,怎能沒個朋友
若真有這樣的人,那他必然少了許多樂趣。
寵渡一身赤紅膚色,本自另類;再經葉舟這麼一鬨,就更沒人敢與他招呼了。
葉舟樂見於此,甚而沾沾自喜了好些日子;殊不知寵渡其實根本沒放在心上,反將其用作推脫人情世故的擋箭牌。
朋友麼小爺已經有了。
念奴兒。
老狼。
盧迅。
甘十三妹。
……
不單現在有,以後會更多。
你們不來才好,小爺樂得清靜。
不過,有件事還有必要確認一下。
之前的那個戚寶到底在不在山下
那貨體態顯眼,若是被選為雜役,是極易被人記住的。但寵渡把遠近靈田都看遍了,也不見那個胖乎乎的身影,隻能向其他人打聽。
這也是連日來,寵渡與附近雜役的唯一交流。
“喔……你說的是戚胖子”
“道友曉得”
“涼河下遊還有一片沃土,應該在那邊。”
“多謝。”
“你問他作甚我可聽說,那廝雖則好打抱不平,卻頗有凶名,對南北兩派概不買賬,也是位中立的主兒,隻守著自家地盤兒哩。”
……
“唉,你彆望了。那地方在河道拐角過去了,你就算伸長脖子,在這兒也是看不到的。再說,你要是去找他,誰來給你看靈田”
其他的寵渡都可以不管,但對這最後一句提醒,卻由不得不上心,因為山下的雜役其實分作了多個陣營。
金克木的南派。
趙洪友的北派。
中立派。
除此以外,還有一個“靠山派”。
顧名思義,這一派中的人或許沒什麼真本事,但若論傍大腿,靠山派說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此派中人慣會溜須拍馬,巴結山上山下的管事弟子,雖同為雜役,卻常常狐假虎威對其他人頤指氣使,儼然把自己當成了正式弟子。
其姿態之惡心,致使南北兩派平日裡縱有不少矛盾,但在對待靠山派這個問題上,卻仿佛同穿一條褲子,態度出奇地一致。
不恥。
而靠山派中的佼佼者,寵渡倒也有些印象。
陳廣。
吳勝。
自此以後,這二人每日必上河心島來,貌似閒逛,卻總是有意無意地要在寵渡跟前晃幾圈,一副耀武揚威的模樣,明顯因為有人撐腰不再把寵渡看在眼裡。
至於二人的目的,當然不難猜。
不是觀察誰與寵度交好以便回去打小報告,就是受命伺機搞破壞。
如此一來,更沒人敢與他打交道了。
寵渡也無法遠離靈田,連吃喝拉撒都是就地解決的,每次都換一個地方,事後以土掩埋,避免串味兒,還美其名曰“幫助靈植生長”。
至於尋找戚寶,則更不要想了。
隻怕前腳剛走,靈田就被破壞殆儘;而附近的雜役,即便看見了也不會阻攔,更不會說是誰乾的,畢竟大家都明白一件事。
山上的葉師兄,要整寵渡。
“唉,”寵渡也時常感歎,“這姓葉的真是鐵了心要小爺好看。”
然而,這卻不是最糟心的。
落雲子的神念,時不時來掃上一遍。
合著你淨妖宗上上下下,都看小爺不順眼唄
觀察了幾日,寵渡有樣學樣,索性就近取材在田邊搭了個簡易草棚,時刻不離自家一畝三分地;而農閒的時候,也並非無事可想、無事可做。
給老頭子新做牌位。
金烏派懸賞一事該如何化解
泥丸宮中的小金人是不是老怪奪舍
那個叫“胡離”的中年文士有沒有怎樣
但願那蛤蟆將軍沒被血蝠王吸成肉乾。
唔嘛那夯貨究竟什麼來路
九二玄功第二重真他媽難練。
甘十三妹決心追趕的那個“小目標”是誰
白靈寨的老老小小過得可還好
召喚自己的東西到底是什麼,該如何取到手
玄陰宗計劃失敗,還會破除炎窟山的封印麼
黑風寨突圍中死去的老少爺們兒們,一路走好。
“這麼久沒消息,也不知能有幾人逃脫。”寵渡常常忍不住要想,“不過,迅哥兒,你可千萬要走出來,我也相信你一定能走出來……”
此刻,遠在萬妖山北,有個魁梧大漢,須發奇長衣衫襤褸,渾似野人一般,跌跌撞撞衝出外圍叢林,驚動了來此巡查的神泉宗弟子。
“何方妖孽!”
“道友,是人……是人。”
“什麼人”
“盧、盧……”
“貌似暈過去了,過去看看。”
“快拿‘護心丹’來。”
……
類似的場景,在寵渡初為雜役的這段日子裡,在萬妖山外圍的山林中,經常上演。
除了北麵的神泉宗,西麵的煉器閣與南麵的藥香穀,均有發現落難的獵妖客,有瘋的有正常的,有死的也有活的,前前後後救下來十幾人。
這撥人,自然就是黑風寨突圍戰的幸存者了。
偏偏淨妖宗這裡,就隻有寵渡一人。
其實琢磨起來,這也在情理之中。
當初蝠王的血影分身認準了寵度追,見狀的獵妖客避而遠之,自然不會與寵渡同向出山;就算之後誤打誤撞又繞了回來,人數也不會太多。
加之東麵是飛鼠山重點監控的區域,想要出山,更是千難萬難。
寵度若非具備一身手段與氣運,怕也難以抵得過山中凶險,最後倒在某條河裡,或掛在某棵樹上,抑或被某隻妖怪消化後滋養大地。
所以山東麵這邊,“一枝獨秀”。
不過,對寵渡而言,盧迅乃至所有突圍者的下落,撐死了隻能算遠慮。
至於近憂,當然是妖化了。
望了望天邊的繁星,看看隻缺了一絲的月盞,感覺著體內勃然欲發的妖性,寵渡一臉苦澀;不過轉念間,卻又釋然。
妖丸什麼的都已準備妥當,到底會不會妖化、最終又會妖化成什麼鬼樣子,隻能儘人事聽天命了。
走遠的,小爺不追。
該來的,小爺不推。
除此之外,暫無他法。
畢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第一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