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嘖嘖,這不是咱們涼城最有價值散修麼”吳勝搖頭咂嘴,“何以落魄至此,竟以獸血為生你這樣讓我很心痛的你知道嗎”
“趁還有口氣,趕緊痛一下吧。”寵渡也怕驚動落雲子,隻敢把神念乍放即收,借此探一探周遭昏蒙陰暗的山林,“不然可能沒機會了。”
“妖——化——”吳勝一字一頓,隨著拖長的節律,伸出指頭對著虛空連點兩下,“可對”
“乾你屁事。”
“哎呀,彆這麼冷淡嘛。”
“你脖子裡的血夠熱。”
“替你把風而已,何以如此相待”
“這向來是小爺對彆人說的話。”
“不然呢,我還能殺了你”
“金烏派的懸賞,小爺自己都心動。”
“也對,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這句話的真正含義,寵渡也是稍後才明白,此刻因為受到妖化餘波的影響,整個人較平日裡少了幾分平和、多出幾分暴戾,心間殺意一發難止。
“既然撞破了小爺這個秘密,那下場就隻有一個,”寵渡呲牙咧嘴,一臉邪性,還真透出幾分妖怪的味道來,“差彆隻在死法不同。”
“喲嗬,好大的口氣。”
“挑一種”
“不是,”吳勝撲哧一笑,仿佛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滿臉戲謔地攤開雙掌,“你該不會真以為能贏我”
說起來,寵渡也是疑惑。
自己擊敗歸元聯手不過是日間之事,這才過去多久,由此帶來的威懾便已淡化至此了不然,這廝何以敢大搖大擺現身,暗裡又不曾安排哪怕一個幫手
且觀其氣機,不過煉氣中境,修為上還比自己低了半截,卻想來一場貨真價實的單打獨鬥,到底有何倚仗
某種厲害的法器
陷阱
……
“不論輸贏,”寵渡收起心思,“隻求痛快。”
“那……試試”
“不用,”寵渡搖了搖頭,“沒那工夫。”
開什麼玩笑!
此處離山下的田地其實並不遠,鬥法那麼大的動靜,必然驚擾雜役乃至淨妖宗管事弟子,萬一有人循聲摸過來,小爺還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走脫
所以,試是不可能讓你試的。
不出手則已,出手即死手。
幾乎轉瞬間,寵渡便做出了決斷。
速戰速決,儘快抽身。
毫無疑問,這同樣是吳勝的打算。
隨著靈力的飛速運轉,氣血之力轟然炸開,在遁影訣的加持下,寵渡爆發出平生最快的速度。
欻!
破風聲起,整個人消失在原地。
頓見人影閃爍,等到再次出現,寵渡便像一根筆直的木樁子似的,穩穩地杵在了吳勝跟前。
這一刻,若能將時光定格,吳勝仍自望著寵渡先前所處的方位,一臉木然的樣子像極了披著畫皮的傀儡,唯有那對眼珠子映射著迫上前來的東西。
一隻拳頭。
拳頭,越來越大。
拳頭,越來越近。
終於……砰!!!
伴隨著一聲炸響,有如被紮破的氣球,又似被一棒敲得稀碎的西瓜,或者說是磕在石頭上的雞蛋,吳勝整個人已然四分五裂。
然而,隻見肉塊不見血。
夜風中,一紙黃符飄蕩無依。
還真是一具傀儡!
與此同時,寵渡背後乍寒。
一截劍尖,抵在了後心上。
——噌!
劍,折了。
不可否認,有九二玄功鑄體,寵渡的身板兒硬賽鋼鐵,一般的刀劍根本刺不破;但即便如此,也頂多被反震之力彈開,何曾像眼下這樣,被硬生生繃斷
足可見這一刺,何其狠辣!
吳勝神色複雜,豁然之中又帶著幾分詫異,受慣力的牽引,身形不穩一個趔趄往前撲倒,朝著寵渡後背直直撞去。
以胯帶腰。
扭腰轉身。
以身帶手。
下意識地,寵渡掄起臂膀就往後甩,整套動作一氣嗬成,有如行雲流水。
從時機與軌跡來看,吳勝如果躲不開,必然被這記手刀砍中脖子,輕者直接暈倒在地,重者血脈淤塞而亡。
怎料這廝也不是吃素的,劍斷的第一時間便已反應過來,猛然挫腳一頓,借力將腦袋急往後仰,堪堪避開——甚而可以說,鼻尖完全是貼著寵渡指尖錯過去的。
不止如此。
因這一仰,重心自然後移,吳勝順勢下躺,伸展雙臂,配合著左腳穩住平衡,同時急踢右腿,把一記衝天腳繃得緊緊的。
筆直的腳尖似錐,直刺寵渡下顎。
電光石火間,寵渡攤掌下探。
啪!
手掌,蓋在了腳腕上。
腳尖僵在顎下半寸,難進分毫。
在此刹那,吳勝全身緊繃,腳高頭低近乎倒立;雖是單腿拄地,卻穩如磐石,左腳仿佛生根一般紮在地上,整個人的結構渾似一副杠杆。
而左膝,恰為支點。
結果,被寵渡蓄力一壓,吳勝腳那頭受力,上半身直接挺胸立起,正正撞在寵渡沙包大的一記鐵拳上。
乒!
心口炸起塵浪,肉眼可見。
噗呲!
衣服應聲而碎,散落成片。
然而,人卻無大礙。
寵渡凝神細看,不由皺眉。
幽冷的月光下,青光粼粼。
吳勝身上,仿佛生出一層鱗片。
那是護甲。
這廝……竟穿有護甲!
且觀其模樣,並非尋常護甲,因為正是經過它的消解與過濾,拳頭上攜帶的五十鈞蠻力被卸掉了七七八八,隻剩下小部分透甲而入,落在人身上。
饒是如此,亦非兒戲。
猝不及防之下,吳勝同樣被轟飛,即便將斷劍插入土中緩解衝擊力,還是身不由己,半跪著退出好幾丈,在地麵上留下三道長長的劃痕。
等定住身形再抬眼,好巧不巧,被飄零的一匹碎步遮住了視線,吳勝拂袖急掃,剛把碎布撩開,一抹冷冽的寒光在瞳孔中極速放大。
斷掉的劍尖,被當作暗寶射了過來。
吳勝掩一劍,蕩開劍尖。
一片光點,緊隨而至。
寵渡手握樸刀,趁機欺近身前,一通揮砍戳刺,不同的角度,越來越快的速度,刀身上反射的月光連綴成片,變得模糊。
吳勝雖是被迫接招,雖然僅有半截殘劍,但麵對滿眼刀花,卻絲毫不含糊,同樣把手臂舞出了殘影。
靜謐的山林中,一陣叮叮當當。
刀劍撞擊出的星火,不時閃爍。
這邊主攻。
那邊主防。
幾個呼吸間,二人已拆了百餘招。
有道是一寸長一寸強,寵渡武技與修為本就高出半截,手中兵器又要長一倍,初時猶需不時擋拆,但隨著越打越快,攻多守少、以攻代守,漸成碾壓之勢。
鑒於對麵有甲護身,護甲不除,後續手段幾如隔靴搔癢,全部要打折扣,所以此番攻擊的首要目的在於“卸甲”;而傷人,隻不過是表麵文章。
寵渡時左時右,貌似一心一意刺人,但一逮到機會,便使刀尖去挑接縫與甲片,虛虛實實間,倒也瞞過對麵一時。
等到吳勝反應過來,寵渡已然得手。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不論自己多快,吳勝居然都接得住,雖說不免狼狽,但基本的章法卻沒怎麼亂,在受到壓製的情勢下,氣機不降反升。
這是為何
所修功法之故
寵渡事後回顧才想通,多半是吳勝有意藏鋒,想必起初掩飾得極好,但越往後越難以招架,不得不使出本家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