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重歸舊暗。
星光滅了,滅於黑暗。
星光也亮著,亮在心間。
麵對四周的黑暗,寵渡並沒有半分情緒波動,隻一門心思緊盯光柱,看它作何道理。
跟尋常的光線不同,那光柱並非一條線射到底,反而不斷地變換方向,拐來拐去毫無規律,令人眼花繚亂。
貌似……在捕捉什麼!
正想著,依稀聞得一記悶響,寵渡循聲眺望,但見光柱已然停下,似乎觸及了天頂,照出一個光圈兒來。
圈中,有物。
具體是什麼,太遠看不清。
但想來,當是出去的線索。
被困這麼久,總該到頭了吧
欻欻欻!
血氣之力蓬勃運轉,將身上的冰刺儘數震飛,寵渡散出濃濃血焰,聚了厚厚一層裹住腳底,直接落在下方冰層上。
舉刀。
屈腿。
蓄力。
猛蹬。
砰!!!
千斤墜下,冰麵上同時爆開大片裂紋,整個冰層不堪其力,隨即崩塌。
寵渡借力而起,以刀開路。
前方,刀煞所及,冰封消融。
後方,極寒緊追,再度冰封。
如此破冰而行,離天頂愈發近了,而那光圈中的東西,也逐漸變得清晰。
一柄劍。
斷劍。
沒錯,正是被寵渡肉身崩斷、接著被吳勝當作暗寶射出、最後被寵渡斜插在地、沾有吳勝一絲土行之血的那半截斷劍。
但凡小世界,不論內中規模幾何,都需器物鎮守;否則必難長久,遲早要崩塌湮滅。
此所謂“鎮界之靈”。
界靈的本體可以是活物,是死物,甚而可以是活生生的人,等到生出自我靈性,便能借助所鎮守的世界之力,以任何形式內顯或外化出來。
很明顯,鎮守石棺小世界的界靈,正是眼前的這柄殘劍。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好算計,當真好算計。”寵渡啞然失笑,回想此前種種,不由唏噓直歎,同時也暗自慶幸。
其名雖帶個“靈”字,界靈卻未必真的具備靈智,原因各異:許是小世界元氣太過稀薄,不足以滋養出靈性;又或者時候不夠久,尚未生出靈性……
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好在吳勝此番僅以普通的劍器鎮界,若換作任何一件稍有些靈性的法器,那五行天官棺的威力以及破界的難度,高出何止百倍
其實,吳勝的確備有專門的鎮界法器,隻是怕威力太強將人連同儲物袋一並毀了,故而廢物利用臨時改用的斷劍,也可借此打個措手不及。
果然,寵渡直接中招。
畢竟,半截殘劍能有什麼害處呢
此刻,斷劍輕顫著,看似有靈,實則仍舊一個無知、無覺、無意的死物。
之所以出現掙紮的模樣,在於石棺未破,這劍便要循著既定的法則運轉,無奈被圓盤光柱釘死在天頂上,始終脫不得。
“可惜了,可惜了。”
話雖如此,但殘劍因為整個石棺小世界的法則加持,此刻已非等閒,也不是說破就能破的。
用葫蘆刀的話,肯定沒問題。
問題是,折騰到如今,體內蟄伏的妖性隱有複起之勢,明顯是神念損耗太多所致。
不可否認,神念時時刻刻都在產生,但就眼下而言,據寵渡的估計,在足以壓製妖性的前提下,可勻出來的神念,頂多能保證自己再斬一刀。
絕命一刀,當然要給某人留著。
不然,豈不是來而不往非禮也
雖不能大用,小用卻是可以的。
剩下的,交由一雙鐵拳就夠了。
不確定會引發何種後果,寵渡一邊凝神戒備著,一邊把葫蘆刀小心戳了過去,仿佛刺破一汪靜水,除了蕩漾的靈波,並無異常。
寵渡渡繼用力,將刀炎往裡送。
——哢啦!
突起的裂響,響徹虛空。
“成了!”寵渡大喜,怎料蹙眉細觀之下,卻見漣漪依舊而殘劍並無變化,一時間也有些不明所以,“是幻覺,還是觸發了什麼”
正側頭觀望,又聽見“哢哢”兩響。
緊接著,破響此起彼伏連作一片。
“偏偏這個時候”寵渡登時反應過來:這哪兒是什麼破界的動靜,分明是冰層解凍時特有的那種爆裂聲!
冰層太厚,何以解凍
唯有熱力。
五行天棺內,庚金之意悄然退卻,一股濕熱彌漫開來,顯見最開始的那種極熱再度醞釀,而四周飛速消散的寒意也佐證了這一點。
“還真被小爺說中了,果然有第二輪!”寵渡正說著,忽覺手上一頓,再難寸進,回頭一瞟,頓時雙眸冒光。
葫蘆刀,觸底了。
殘劍,隨即破碎。
光圈之內的天頂,出現了一道裂紋。
寵渡再扭腕一攪,那縫隙就開得更大了。
然而,這卻成了禍福參半的事。
界靈不破還好,整個小世界照常運轉;眼下經寵渡這一頓攪弄,界內的法則受到乾擾,尤其斷劍破碎更如釜底抽薪,棺中世界已然難以為繼。
隨即而來的,唯有湮滅。
空間的崩塌,遠比預料的更為劇烈,凶猛;且五行紊亂,金、水、火三意交鋒,冰刺、極寒與極熱交纏混雜,真個混沌不堪。
要轉危為安,就看誰更快了。
寵渡將圓盤連同歪嘴葫蘆一並收進儲物袋,騰出雙手來,看準了頂上的開口,運起遁影訣,掄拳就是一通猛砸。
砰砰砰砰砰!
拳影連綴,其速如電。
勁力擴散,攪弄風雲。
十拳。
五十拳。
一百拳。
……
終於,不知打出多少拳,天頂遍布細紋,離完全崩裂也就幾拳乃至一拳的事兒,但形勢卻也愈發緊迫。
因為出現了諸多裂口,封閉的空間內壓力失衡,棺中的混沌彙聚成團,如猛獸般朝著天頂撲來。
寵渡通過神念看得清楚,心知再耽擱不起,右掌乍緊攢起一記鐵拳,望最大最深的那道裂口,毅然決然地轟了過去。
吃奶勁兒的一拳。
全力以赴的一拳。
決定命運的一拳。
“給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