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沸沸揚揚時,院內一直鴉雀無聲,便將突起的那一聲輕微摩擦襯得格外分明,——原是魔古太刀被寵渡從土裡拔了出來。
離地瞬間,殘存的刀意猛然釋放。
風起。
塵湧。
霎時勁浪漫卷煙塵飛揚,風霾以刀尖為垓心震蕩攀升,狀似螺旋排雲而上,正中一道持刀挺立的人形剪影掩映其間,時隱時現。
“刀有趣。更是好技。”連續迫視著那道愈發清晰的人形,止步於丈許開外,將驚龍槍倒插在地,“而今火力全無威勢衰減,料你也舍不得再動刀,且收了來試試彆的。”
“師兄未曾儘興”
“才起。”
“怎麼鬥”
“當然是這個。”連續握指成拳揚了揚,轉手寬衣,頓引得一眾女修紅臉捧腮爭相尖叫,“很好奇你接得住我幾拳。”
“好家夥。難怪槍槍勢大力沉。”寵渡酣鬥至此終於略感訝異,不過念及對方神秘的來曆旋即釋然,隻笑道:“沒承想師兄也煉體。”
“若非如此,你今日縱是鏟平道秧峰也與我無乾,”連續對院外此起彼伏的嬌呼充耳不聞,順勢將寶衣拋掛在槍杆上,“更彆說削去宗文閱三個的腦袋了。”
“言外之意,”寵渡雙目微縮,“就師兄煉得彆人就煉不得”
“嗬嗬……你猜。”
那張向來孤傲的臉上難得地露出絲絲冷笑。從那抹一閃即沒的寒意中,寵渡敏銳地察覺到某種被強行壓在內心深處的慍怒。
——連續是驕傲的。
其傲其嬌其來有自,其中最大的驕傲莫過於摧毀他人的驕傲:奇珍、異寶、利器、靠山……但凡彆人引以為傲的,毀之方顯大本事,享大樂趣,得大滿足。
尤其……肉身!
連續背後的宗族傳承久遠,卻不知何故對鍛造肉身頗為看重,關於煉體除了口口相授的傳說,還有有據可考的諸多古典,更不乏留存至今的各種修煉法門以資參驗。
自打在宗門神殿初窺其妙後,連續便將煉體視作一己私道。
在我之前,終會廢之。
在我之時,一一滅之。
在我之後,此道不存。
煉體大道,唯吾獨尊。
入道迄今,連續早將修身功法練至中成,凡與同儕比鬥,單憑一身橫肉便足可睥睨群雄,實可謂無往不利罕逢敵手,當然引以為傲了。
換言之,若說連續堪比人中之龍,那煉體就是其逆鱗。也就不難理解,寵渡煉體雖則初窺門徑,卻真真兒踩中了這片逆鱗,將其驕傲與尊嚴摁在地上磨擦,教連續如何能忍
曆來隻有本道子踏人的份兒,何曾被彆人踏過!一介山野匹夫老實守分還自罷了,偏偏自尋死路去修什麼肉身容你一時,絕不意味著容你一世;等時候到了,就算天王老子也攔我不住。
而今日,貌似正是……好時候
“此曰‘都天神葬寶衣’,可借周天星辰之力鍛造自身。你破不開。”連續手指掛在槍杆上的寶衣自顧自說著,“如此便公允了,免教人言我勝之不武。”
“師兄之自信令人感佩。”
“不然”
“老規矩,”寵渡將魔刀收入儲物袋中,暗裡急催九二玄功,“紅辦還是白辦”
“作何說道”
“紅者分高下……”
“白者決生死嗬哈哈哈!”連續猛然仰天大笑,“你居然想著殺了我有意思。很有意思。”
“師兄不也一樣麼”
“那就……看著辦。”
話音未落,神葬寶衣被忽如其來一股勁風撩起四角,飄飛的衣帶尚未回落,原本立於驚龍槍旁的那道人影已突至寵渡麵門斜上五尺。
兩人都慣用右臂,臂長大差不差均為二尺二,故而寵渡若也想將胳膊完全打開,便隻能趕在連續拳頭劃過半尺之前攢勁蓄勢。
咫尺之間,既是距離也是時辰。
掣步。側身。
扭胯。屈指。
轉腰。出拳。
所幸早將玄功催運滿當,千斤蠻力隨用隨取,便在此咫尺工夫,寵渡一氣嗬成,借由體內靈力包裹,鋼拳與氣流廝磨著擦出灼熱紅光,朝著落下來的那團玉光毅然決然頂了上去。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