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反正我不服。”
“我也不認。”
“師兄休長他人誌氣滅自家威風。我等煉藥師承正統多載,各家丹術或有參差,但若論識花辨草豈會不如他一介野夫!”
“此番去去也好。正可挫其銳氣。”
“真才實學還罷了,若不然……哼哼。定教他灰頭土臉趴地上。”
“諸位師弟師妹切莫大意……”邱銘每每以退為進,看似規勸實則激將,多番添油加柴燒得眾人肝火大動,而自個兒心中卻樂開了花。
憤怒吧。
咆哮吧。
越是意難平越是撞得很。
看看你幾個有多頭鐵。
老魔你也彆怨。總不能指著師兄我一人兒禍禍不是畢竟師尊也是這意思,讓師弟師妹都來撞撞你這堵南牆。
大不了,事後師兄給你賠罪咯。
且說眾人在課舍外翹首以盼,終於等到丹雲諸子結群將至。戚寶遙感一股肅殺氛圍隨行半空,頓覺不妙,暗想:“來者不善。卻不知邱師兄作何說道,竟似給老魔惹下眾怒。”
“苗頭不對啊……”
“怎個個都跟發怒蠻牛似的。”
“看那一對對招子,沾了油火的刀子一樣,與之對望一眼都覺著被連皮帶肉刮了一回骨。”
“這該死的壓迫感……我毛都奓了。”
“下馬威麼”
“老魔這局懸了。”
新手弟子紛紛察覺異常,不由暗捏一把汗。縱是“始作俑者”邱大師兄也驚愕難抑,“貌似……玩兒過火了!還好搶到後門這個位子,方便跑路。”
“這幫孽徒。不過幾分皮毛本事,卻如此囂張氣焰。”王山直吹胡子,就怕寵渡扛不住壓力露怯,正打算散出靈息鎮鎮場子,不察斜刺裡陡然爆起一股莫名氣勢。
講台桌邊,寵渡煞氣噴薄。
煞者,多源於殺。
他殺過人。
他斬過妖。
死在他刀下的人和妖沒一千也有八百,足可累成一座屍山,由此積聚的煞氣遠非等閒可比,亦非常人能抗。
便說當初叩賞之夜被八百獵妖客圍剿亦無所懼,而今麵對區區幾十名養尊處優慣了的宗門子弟,寵渡豈會發怵不過小試牛刀將煞氣側漏些許,但教丹雲諸子陣陣惡寒。
熾熱的怒焰,撞上無形煞意。
甫一照麵,便隻剩半截火苗。
如芒在背。
如坐針氈。
丹雲諸子不自覺攏緊衣袖,似乎如此就能將縈繞身心的那股寒意驅離,隨即目光旁移,莫敢與寵渡那雙冷眼對視。
“是錯覺麼怎突然冷颼颼的!”
“咦沒那麼劍拔弩張了嘿。”
“還得是老魔啊,鎮得住場。”
“換我上早軟了。”
“不過老魔到底咋辦到的”
“好小子。多少腥風血雨方能積煞如斯。”王山也不由咋舌暗歎,“還是小覷了他。”
“開課。”寵渡見好就收,雖斂了氣勢,話裡語間卻無絲毫客氣,“事起倉促不曾準備,我平素亦無講授經驗……”
“嗯。烏小鴉那貨不算。畢竟沒怎麼正經教過。”寵渡濾掉一閃即逝的雜念,接著言道:“故此番不作傳道授業,唯解惑耳。爾等往日所遇疑難或於丹道有何困擾,大可講來。”
片刻的沉默後,丹雲諸子紛紛緩過勁來,念及邱大師兄那張苦臉與先前所受的憋悶,胸腔裡原本被撲滅的怒火死灰複燃。
“哼。好大口氣。”
“說得無所不知似的。”
“鬼曉得用何種手段贏過大師兄,真當自己在藥理上無出其右了”
“大家同上。看他頂得幾時。”
“一人一問淹死他。”
“多說無益。”寵渡拍手攤掌,一臉欠揍地比劃兩下,“來來來。快來淹我。”
“哇呀呀。氣死我也。”
“且接我一問:‘沸元丹’正陽起爐,原料齊全配比無誤,製序完備火候恰好,盛器也相配,出爐不久卻總是龜裂成塊,或是何故”
“藥方有誤。伏龍芝減半試試。”寵渡隨口應道,“下一個。”
“吾手中何材”
“三花聚陰根。下一個。”
“割鹿草配鞘葉脂怎樣”
“藥效儘失。下一個。”
“嗜血株、腐心藤、化骨綿草、灰蛇膽與九曲山霜,哪個最毒”
“山霜配腐藤,鬼都做不成。”
“南霓竹有何特性”
“遇熱變黑。下一個。”
“三十二星蓮所指為何”
“哈!”寵渡聞言微愣,隻道自己聽錯了:王山不問過了嘛,這會兒你又來天星葵又不是仙子下凡,哪兒值得你師徒幾個從早到晚惦記
室外看客同樣一臉懵:師門不幸
邱銘扶額:有其父必有其子。
王山閉眸:這波我的。
寵渡未答。
看客不議。
課舍內外一時萬籟俱寂。
那發問弟子雖覺詭異,卻怎知詳細為掩飾心中隱隱一抹慌亂,便學寵渡的語氣,滿臉戲謔地道:“‘下一個’”
寵渡忍俊不禁:這模樣是挺欠揍的。
不意那人見寵渡不開腔,誤以為他怯了,一鼓作氣繼續哂道:“還有臉笑大師兄將你誇上天,我卻看你徒有其表。”
寵渡也不辯白,側頭掃視,敏銳地捕捉到兩抹蠢蠢欲動的眸光——正是“王八看綠豆”,當即笑指窗外,道:“胖爺要不要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