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如此。”某處角落裡突如其來的一聲吼叫清晰地鑽入每隻耳中,“據我所知,這魔頭還與妖族有染。”
此言一出,嗡嗡有如蜂巢的廣場頓陷死寂,轉瞬又爆發出更為猛烈的喧囂。
“嚇勾連妖族!”
“當真!”
“這樣的話,那身紅皮就有說法了。”
“虧我信了他的鬼話,還以為真是功法之故。”
“我之前說啥來著區區嘍囉如何在萬妖山中獨處近倆月,最後還安然無恙出來明顯有鬼嘛。”
“不至於噢。炎窟山破印那會兒,若非寵師弟一斬劈開妖族結界,我等庶幾殞命。由此足見其心,又怎會輕易叛道”
“還有還有,當初擊退黑風追兵替穆師兄解圍的也是他呢。”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是妖族細作,那也需查實再論;僅憑呼延師兄一家之言我是斷然不信的。”
些許“公道話”看似幫腔,但稍加查察便不難發現,發話弟子皆與倒魔黨有著或深或淺的乾係。
顯見此亦童泰等人事先謀劃的暗手,主打一個“以退為進”,尤其夾雜其中的某句話陰陽怪氣,儘顯欲抑先揚之精髓。
——“不易叛並不意味著不叛。”
隻此數字果然招致眾人逆反,當即就有弟子放言道:“哪兒就恁巧。誰敢斷定不是苦肉計”聞者蹙眉,心說還真有這可能,無不悚然。
“呼延八道。你到底如何聽聞此事”
“可敢擔保”
“有何不敢”呼延八道一本正經,“今日我等依例再往遺穀探尋這魔頭下落,半路上巧遇被他扮鬼嚇退的師兄弟。為探究竟,我幾個悄然摸至外圍,恰見那廝正與三人秘語,似在傳遞消息。”
“那三人雖是人形,”有自稱同行的弟子接過話頭,“但渾身焦黑如炭,一看就來路不正。”
“其中有名獨眼瘦漢著實駭人,我等權衡再三後一致認為,其靈壓……或與宗主相當。”
“彼時宗師兄他們也在場,卻不知為何至今對此事不管不問。”
“莫非受了威脅”
“如然如此了。”
一時全場嘩然,所有目光悉數落在丹墀之下。童泰作勢扼腕,道:“確有其事。然我等緘口不言並非受了要挾,而、而是查無實據;既如此又豈能妄加揣測以致冤屈小師弟”
“意即寵渡‘涉妖’屬實,隻不過缺乏相關證據”
“這……”童泰麵露難色。
“呔。”葉舟義正辭嚴插話解圍,“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這位師弟切莫無緣汙人清譽。”
“對對對。”童泰如蒙大赦的樣子,“似此無稽謠言,諸位同道勿造,勿信,勿傳才是。”
“看看幾位師兄品德,這才是吾輩楷模啊。”
“兩相比較高下立判。”
“寵渡老魔。且認了吧。”
“爾一山野匹夫,無非空有一身蠻力罷了,德不配位難怪災殃頻頻。”
“眾師兄分明曉得實情卻苦於沒有證據,寧肯憋死也不妄作構陷。高山仰止之德、嚴謹審慎之態實令人感佩。”呼延八道鄭重作揖,“相較之下是我孟浪了。慚愧慚愧。”
“話不是這麼說。”另倒魔黨徒嚷嚷道,“既有疑惑自該儘早弄清,就怕真有其事遺害無窮,進而耽誤肅妖大局。”
“此言極是。”
“妖戰在即,不容有患。”
“今有宗主親自坐鎮,料他任何邪魔外道也翻不了身。諸位同門若有善策但說無妨。”
“簡單。殺之一勞永逸。”
“不妥。”宗文閱終於開口,“上天猶有好生之德,我名門正派又豈可無緣無故妄造殺孽”
“那便如何”
“莫如……廢去修為逐出師門既能以儆效尤,又不傷天和。”
“還顯我玄門氣度。”
“照我說還是輕了,理應寧殺錯不放過。且近朱者赤,那幫魔黨都不是甚好鳥兒。”
“除惡務儘。”
“魔頭賜死。”
“魔眾廢功。”
“噫。此法周全。”
“玄門敗類。該斬!”
“人族雜碎。當誅!”
有道是三人成虎無中生有,隻因倒魔黨死命鼓噪混淆視聽,致使真假難辨虛實相間,至此大部弟子或不明是非,或純粹不嫌事大瞎起哄,或幸災樂禍落井下石……總墮入童泰等人彀中,視寵渡如洪水猛獸。
災星。
人奸。
大抵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原來老魔之罪,罪在無據。
聲討之勢一時沸反盈天,局麵隱現失控之勢,遠超落雲子等人的意料。
及至不知是誰挑頭高喊:“恭請宗主剪除隱患,揚吾道威。”頓時景從雲集山呼海嘯:
“請宗主剪除隱患,揚吾道威!”
“請宗主剪除隱患,揚吾道威!!”
“請宗主剪除隱患,揚吾道威!!!”
連續笑了。
童泰笑了。
落雲子笑了。
寵渡……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