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結構繁雜。”寵渡循聲顧望,隻見尺許長一束模糊赤影。
目力所及,散布著各式各樣殘缺不全的骨頭。
正中則有一碗狀血膜倒扣在地,據不時蕩開的氣機漣漪來判斷,明顯是某種古來而強大的陣法或禁製。
昏暗的牆根兒處有一小老兒,——竟隻有尺來高!光頭赤足,眉彎如月,一部灰須垂及腳麵,正兩股戰戰似壁虎般緊貼著石壁,恨不能將身子整個兒陷進去。
寵渡啞然:這貨是蜥龍
遙想炎窟山封印破防戰那晚,為抵抗黑風老妖的熔岩火蝠,淨妖宗護山大陣也是顯了靈的。
彼時寵渡身處戰場,無緣目睹,但事後多少也聽其他弟子七嘴八舌說起過那陣靈的大致模樣,“身長萬仞”“頂天立地”雲雲。
而今一見……
就這!
噗——
寵渡稍不留神沒繃住。
“笑甚”蜥龍老兒嗔道,“啥叫殘魂懂不”接著一字一頓,“殘、魂。”
“你個小赤佬!”寵渡見它驚魂未定,正是挫其銳氣的絕佳時機,自要乘勢而上,話裡行間非但沒了先前那般客氣,反多出幾分不恭意味。
“娃娃大不敬。”龍佬呔一聲,“剛還口口聲聲‘前輩’,緣何轉眼就亂附名諱戲弄咱家”
“誰教你紅得跟猴兒屁股似的。”
“‘大哥不說二哥。’”
“我紅我認。”寵渡不依不饒,“你敢麼”
“咱家……”龍佬氣鼓鼓。
“就當你認了。”
“哼!”
“泥丸宮一遊可還儘興”
“咱家自要、要考校一番。”龍佬握拳抵唇輕咳兩聲,然後反剪雙臂挺直脊背,“若這都熬不住,焉能受得了咱家血力灼身”
“如何”
“勉勉強強吧。”龍佬砸砸嘴。
“那能煉化龍血了不”寵渡明知是其奪舍失敗卻不拆穿,順勢將話頭引到此行的目的上。
“咱家賞罰分明。”
“我手裡事兒還多。從速。”
“急個甚”龍佬禦風而起,飄落血膜,“滿滿一池子你吃得下多少不懼撐死的話悉隨尊便。”
那副不以為意的模樣,分明自恃血多,根本不怕——也不信有人能將血潭給清空嘍。
“能煉幾何就看你的本事咯。”
“君子一言”寵渡竊喜,畢竟淬體良機難覓,龍血更是稀有,自然多多益善求之不得。
“駟馬難追。”
“池有封印,如何煉血”
“既是咱家的血,這‘禁月陣法’自歸咱家管。此亦昔年與橫眉老道兒的交易。”龍佬神色複雜似想起某段過往,歎息間抬腳輕磕。
撲的一響,血膜應聲破裂。
冷不丁大團妖氣噴湧出來,翻滾著直衝洞頂,撞碎之後猛然爆開,炸起連綿妖風嗚嗚作響,接著朝四下裡飛速擴散,沉降,彌漫。
事發突然,龍佬滿臉錯愕,——明顯一副全沒料到的模樣,當即就被妖風卷在半空哇哇亂叫,“咱家自個兒的血。緣何如此暴烈”
這邊廂寵渡同樣始料不及,好在有千斤墜秘術,心隨意動急運玄功,頓時紮在地上寸步未移,似腳下生根一般穩穩當當,瞟眼喝問:“小赤佬。你這啥局麵”
“咱家也不知。往昔從未如此過呀。”龍佬在半空中翻了好一會兒跟頭,等穩住身形再看時,不由瞠目結舌。
卻寵渡眉心,正放肆地吸噬著洞內妖氣!
連綿不絕好似江河入海。
“這娃娃果然浸染妖息。”龍佬好歹活過悠久歲月,見識自是有的,聯係泥丸宮中的光景思前想後,旋即明了,急將雙手攏在嘴邊,“咱家曉得了、曉得了!此乃……”
原是那禁月陣法除有封印之效,更可聚氣滋養龍血,使之千百年來避免凝結或乾涸,至今仍保持著最初的鮮活狀態。
推此及彼,龍血中所蘊含的妖性又如何
自也如故。
一為龍血妖性。
一為魔意妖性。
二者此刻竟互生感應!
“再不……隻恐你……”龍佬的嘶吼斷斷續續,最後幾個字完全被呼嘯的風聲所湮沒。
但寵渡深明其意。
妖化!
再不斷止,妖化在即。
可如何方能切斷感應
正自思量,忽覺顱內轟轟,寵渡不看也猜得出:泥丸宮內正殺得難分難解,那小金娃此刻自顧不暇,難有餘力相助。
“娘希匹。小爺隻是來煉化龍血好歸元的啊。”寵渡咕噥罵道,驀地靈光乍閃。
歸元
借助破境之力能否緩緩
且有太古符力加持,或壓製更甚!
但要利用符力,身板兒必須夠硬。
而欲煉肉身,當下除了這池龍血外,一時半會兒也尋不到替代之物。
既無良策,何妨死馬當活馬醫
寵渡三下五除二將自己剝了個乾淨,赤身倮體挑了個淺處盤坐,僅露頭在外,望著蕩漾的池麵,不期然生出一抹閃念。
單金鱗蛇血就教九二玄功小成,這龍血較之高出不知幾個等次,於肉身錘煉必然大有裨益。
隻不知能精進至何種程度
空想終究無益,寵渡回神運功。
玄功急轉。
一來就催運至極!
龍血元力飛速攢聚,不再是涓涓細流,反似一片汪洋大海將寵渡由內而外包裹,浸泡,在筋骨皮肉間來來回回往複穿刺,衝刷,洗煉。
肉更緊。
皮更韌。
骨更硬。
筋更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