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符經異變,知情者都被神泉宗下了禁言咒,除非想觸咒身亡,否則絕不敢將消息外泄。所以倒魔派揭露先天符事,不是聽到了風聲,蓋因同修符道,又正值年輕氣盛的時候,無非借此挑動桃柏柏心中或有的好勝之念,以便借刀殺人。本自姑且一試,並未指望太多,不意冥冥之中歪打正著,桃柏柏滿臉漲紅渾身發顫,顯然被刺激得不輕。“噫!”宗文閱隻道是陰謀之功,不由暗喜,“這蠢魚還真咬鉤兒了。”與此同時,獻寶黨這邊昔日難友正出言警醒,卻顧忌頗多點到即止,“有人謀害”“對爾不利”雲雲。有道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幾個對幕後之人三緘其口實屬無奈。寵渡深明此理,故而非但不怨,反而言謝,彼此作彆後目送其歸隊,不期然與三宗天驕隔空對視。即便相距老遠,也不難察覺出隱藏在那一雙雙眼眸背後的各種心思。柳三青戰意盎然。姒明月眉彎如月。桃柏柏怒目噴火。倒魔派眾陰惻惻竊笑。其他人則一副看樂子的神色。寵渡淺淺笑過,拂袖而去。就惱了桃柏柏,“狗賊好生猖狂。”掏符在手,作勢符要打寵渡,早被近旁的宗文閱掣住。“桃道兄且息雷霆。”宗文閱低聲道。“爾阻我作甚,莫不以為我真不如他?”“宗上在場,我等不宜造次。”“老子忍不了。”“必要試煉開啟才為穩妥。”宗文閱進一步勸解,“屆時刀劍無眼,哪怕將其斬殺也可推說是失手之過,縱難免罰也是輕罪。”“師兄,宗道友言得是啊。”“入了試煉場,還愁沒機會整他?”“請桃師兄暫耐一時。我等必助師兄滅其威風。”“屁——”桃柏柏猶自憤懣,話音卻被突如其來一陣氣機強行掐斷。溯源看去,見落雲子示意抬手虛按,桃柏柏心知開煉便在頃刻,當下已奈何不得寵渡,唯有咬碎鋼牙往肚子裡吞,強壓怒焰。話說靈壓陡降,全場屏息。落雲子步至高台邊緣,一番場麵話不失大宗風範與掌教氣度,隨即將試煉規則及其一應安排簡明扼要作了交代。首先明了一點,妖有強弱,若純以斬妖數量來分勝負,未免有失準確與公允。四宗掌教在多番商議之後,決計借法陣之力事先在每隻妖獸體內種下烙印,——稱之為“點數”,以參試者最終累計的點數分勝負。顧名思義,對越是厲害的妖,所賦點數就越高。憑一己之力單殺妖獸者,自可獨吞點數;多人聯手理當分配點數,至於具體的分配方法則需當事各方自行斟酌了。而收集點數的物件兒正是手鐲。鐲分兩類。銀白環,——即盧迅腕上那樣式兒的,早在此前便已配發,四宗弟子人手一隻。墨黑環則是專為那些臨時起意參加試煉的宗外人馬預備的,卻要出資購買,價錢還不便宜,但斬妖所獲的獸材價值遠在其上;又僅限千件,因而先前消息一經放出,早被獵妖散客瘋搶一空。存納獸點僅是其一。手鐲上另有三樣圖刻,分彆對應著不同功用:地圖。傳送陣。毒圈警示。所謂毒圈,就是不時生成的光壁,一出現便開始縮小,且每次總比上一次縮得快,收攏的地界也會愈來愈窄,迫使堅持到最後的試煉隊伍麵對麵一決雌雄。最為緊要的是,光壁內蘊藥毒,雖不足以致死,卻能大大削減戰力,若有本事延緩毒發自能多撐一時,否則難以為繼,中毒者唯有開啟傳送陣主動出局。除此而外,猶有諸如奪魁標準、注意事項等相關細則,都被講得明明白白。毋需贅述。一俟落雲子言罷,台下頓時嘩然,嗡嗡嚷嚷響成一片。有淺析規則的。有權衡利弊的。有陰謀盤算的。有拉幫結派的。……各路人馬應對不一,落雲子對此明顯早有所料,並未急於喝止,任眾議自然平息;及至無論看客還是參試者,腦海裡不約而同蹦出同樣一個疑問。規矩是清楚了,可該上哪兒斬妖呢?換言之,試煉場在何處?忽見落雲子禦風而起,道眾先後閉口,轉眸緊隨落雲子,最終將目光落在台下丹墀側邊。“此即……”落雲子抖袖撒指,將一卷軸由此及彼拋展開來,但教栩栩如生一副山水寫意畫赫然橫亙在丹墀之上,“試煉之地。”當即就有不少人脫口驚呼。“風花雪月圖?!”“還記得不?獸潮襲城那會兒咱們在南牆上有幸見過的。”“彼時數萬妖怪被攝入畫裡,本以為事後會被誅滅,不意留待今日之用,顯見宗主謀劃長遠,早有四宗試煉的打算。”“且寶圖妙用存乎一心,又有宗主親自坐鎮,身在其中自能少受外界攪擾一心斬妖,順當至極。”“此等遠見當真絕了。”“這誰能想到呀!”“果如老魔所料。”金克木咋舌稱歎,“之前咱還不信;而今看來除了宗主本自知情者,恐怕就他一人猜到了。”“腦瓜確實好使。”戚寶砸砸嘴。“靈機偶得而已。”寵渡笑了笑,“且看下文如何。”“本座宣布,”落雲子並指一記法訣隔空輕點,接著聲如洪鐘震蕩全場,“四宗試練……啟!”頓見風花雪月圖轟然大漲,高低數丈將後麵的高台遮得嚴嚴實實。迎著四下裡陡然爆發的喧呼聲,距離最近的三宗俊傑為搶先機一頭紮了進去;其餘人等也不甘示弱,前赴後繼爭相躥起。一入畫中,所有人形都化作指甲蓋大小的烏黑圓點,渾似滴紙暈開的墨漬,又如落於棋盤的黑子,其上則以白跡勾描出各種字形。若將所有白描文字按順序連綴起來,大抵能湊成: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馮陳褚衛,蔣沈韓楊;朱秦尤許…………金魏陶薑;戚謝鄒喻…………俞任袁柳……和穆蕭尹……江童顏郭……甘解應宗……葉幸司……慕連……姒……桃……風……寵……凡此百家有姓無名,刻於黑點上聊作區分。所幸風花雪月圖足夠寬廣,人再多也不顯擁擠,不過半盞茶工夫,三千試煉者儘數入圍,徒留一眾閒散看客瞪著粘連成片的白描百家姓直撓頭。“都糊成一坨了,誰是誰分得清個屁啊。”“哈哈!活似一副運行圖。”“看樣子也沒人通傳有關試煉的即時消息,咱們如何窺得個中詳細?”“按說淨妖宗不會這般草率才是。”“那些銅鏡是不是……”弱弱的話音剛起頭,卻淹沒在猛然響起的破風聲中,——“噗噗噗”此起彼伏,丹墀前之下的排排土坑應聲蕩起陣力的漣漪,隨後躥起蓬蓬火苗來。“咳!嚇我一跳。”“這又是甚幺蛾子?”“管他作鳥用!相較之下,我更在意先開張的是誰。”“早聞明月仙子藥縱術深得真傳。”“桃大胡子勢弱,看著夠嗆。”“懂個屁!四宗這一代弟子中的最強者非柳三尺莫屬啊。”有人挑唆道,“不信就來賭一把。”“賭就賭,怕你不成?”“實力緊要,機運卻也不容小覷。”“老子獨押老魔。”“兄台很有信心嘛。“盛名之下虛實難料,我勸你還是穩一手好。”眾議正隆,冷不丁光芒頻閃。但見廣場垓心的傳送台上接二連三現出身影,前後總有十幾人,個個帶傷,莫不狼狽,分明是催動手鐲遁離了風花雪月圖。此即意味著,幾人退出了試煉!可這才入畫多久?圍觀道眾驚愕不已,木然地扭著脖子在人與圖之間來回看,滿臉好奇與疑惑。那畫裡頭是有多凶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