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二月底,過了冬至,天上就落了第一場雪。
北平城白皚皚一片,無數的黑暗與罪惡被掩埋起來,整座城市和這座城市裡的人們,似乎都因此變得乾乾淨淨了。
林澤早上起來吃完飯,剛要去上班,就見王小手吊著個胳膊站在門口,因為他這胳膊,所以棉襖隻能穿一半敞開一半,凍得他直哆嗦。
“哎,王小手,大冷的天,你不去駐巡所烤火,在我門口站著乾嘛?怎麼著,嫌屋裡頭熱,在這涼快呢?”
王小手苦著臉,“巡長,您就彆拿我找樂子了,我這不是怕打擾您嗎,沒敢進去,在這等您出來呢。”
林澤明白了,王小手知道這宅子裡如今有了女眷,不方便進去。
這倒是給他提了個醒,自己是該換一處大宅子了,最少得是兩進院,不然見個客人都不方便。
這年頭,講究人家來了客人,女眷得待在後院不能出來,隻有通家之好,女眷才能出來見客。
林澤住的這一條胡同,房子有大有小,像宮本他們家,就是兩進半的院子,後邊帶半個院子這麼大的花園,林澤現在住的這處院子因為後邊靠著路,所以隻有一進院。
以前一個人住倒還算軒敞,可人多了,就覺得有點施展不開了。
當然了,這也是跟他的身份、家底相匹配的,南城多得是大雜院,一家老小好幾口子人擠一間屋子的也不在少數。
林澤讓王小手進來,王小手提高聲音,“哎,林爺,那我就進來啦?”
兩姐妹在屋裡聽到動靜,自然去廂房待著不出來。
到了正房,林澤倒了杯熱茶遞給他,王小手忙不迭站起來接著。
“您看,我就說這一頓涼風沒白吹,誰能有那個福氣讓您給倒茶啊!”
林澤坐在官帽椅上,“彆在那貧了,快說,什麼事兒?”
“林爺,我就是來看看,您這買煤了沒有,眼看都下雪了,再不存點煤,過了時候可就不好買了。”
林澤倒是忘了這一茬,鈕三兒這孩子要了這麼多年飯,人雖然機靈,可也沒有宅門生活經驗。
一到冬天,西山拉煤的煤車就開始進城,北平城裡的大小宅門都開始論車買煤,這樣買便宜,而且一次存夠一冬天燒的,方便省事。
要是錯過了這段日子,就得到南城的煤場去買,不光得自己雇車,價格還貴。
王小手喝了口茶,“林爺,您沒看日本人貼了告示,今年的煤炭,限量供應!姥姥!說是什麼戰略物資,咱先不說什麼物資不物資的,老百姓沒有煤燒,難道大冬天的活活凍死嗎?”
小鬼子對於煤炭的掠奪非常凶狠,占領平津以後,先是占下西山的煤場,然後在冀省把幾個大煤礦都收歸己有。
挖出來的煤炭,沿著鐵路拉到秦皇灣,一部分繼續北上拉到東三省,供應工業生產,另一部分就裝船拉到本土。
當然了,在東三省他們也沒少禍害,在雞西大肆掠奪式開采煤炭資源,短短幾年,就掠走煤炭一千六百多萬噸。
“限量供應?按人頭還是按戶頭?”
“說是按戶頭,一戶人家,兩百斤煤,您說說,這他媽夠誰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