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宴會舉行的日子還有三四天的時候,正陽門火車站開始戒嚴。
所有民用列車一律停發,隻有軍列和專用物資列車可以停靠。
不光是列車停靠受限製,就連火車站周圍的商販,也都被趕走。
東便門駐巡所裡,王小手吊著胳膊嗑著瓜子聊著天。
雖然他已經是名義上的駐巡所巡長,但王小手根本沒把自己當成人物,還是跟以前一樣,跟那些巡警、聽差的勾肩搭背。
用他的話說,什麼巡長不巡長的,他就是給林署長看家的,看好駐巡所就行了,至於大小事項,尤其是人事跟財務,大家該找林署長的還是找林署長,巡街那一攤子事兒就找謝全兒,隻有聽差的在外邊平事兒的時候,他才會出麵。
大夥兒因此對王小手又多了幾分尊敬,都說他為人講究。
王小手腳下已經堆了一片瓜子殼,旁邊放著大茶碗,說的唾沫橫飛。
“哎,你們都聽說了嗎,正陽門火車站那戒嚴了,這都一兩天了,聽說裡三層外三層全是日本兵,可不是憲兵,都是從豐台跟南苑的兵營調來的!”
謝全兒正好巡街回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到小爐子旁邊拎起水壺給自己茶缸子裡添上茶,他喝得是最便宜的高沫,倒不是喝不起好的,這東西有勁,一次抓一大把,衝出來的茶水黑紅黑紅的,喝了人倍精神。
他吹吹上麵漂浮的沫子,吸溜吸溜齜牙咧嘴喝下兩口滾燙的茶,“小手哥,你這是從哪得來的新聞,連從哪調的兵都知道?”
王小手來精神了,他就喜歡在謝全麵前顯擺。
“謝全兒,不是哥哥說你,咱們當巡警的,除了身上得有點功夫,槍法要準,膽子要大,還有一樣頂要緊的你知道是什麼嗎?”
謝全兒反正沒事,樂得配合他,過去抓了一把瓜子,坐下休息,“是什麼?”
“要消息靈通啊!這打探消息,講究的是無風不起浪,無洞不透風,什麼事兒一但街麵上開始傳,那就一定事出有因,但是呢,這一件事兒經過千百人的嘴,雖然事兒還是那件事兒,但本來的麵目就變了,你就得多方打聽,互相一對比,往往真相就出來了。”
謝全兒一邊嗑瓜子一邊說道:“你這有點像什麼,報上那個新詞兒叫什麼來著?偵探!”
二柱子拿著掃帚走出來,氣急敗壞道:“嘿!我這剛掃完的地,又讓你們糟蹋了!”
王小手毫不在意,“柱子,哥哥中午領你吃豬頭肉去。”
二柱子喜笑顏開,“小手哥,你隻管扔,反正我掃的快!”
謝全笑道:“你小子也學會這套了啊,柱子,我看你一點也不傻啊!”
“廢話,誰不想吃豬頭肉啊!”
正陽門一戒嚴,連帶著上下幾個站點的客人都少了很多,東便門更是如此,街上的治安壓力倒是小了,可買賣家的生意被影響了不少。
不過有一些人倒是因禍得福,因為拉煤的小火車進不來,隻能從西山用駱駝拉進來,駱駝行的人直呼遇到了這十來年都沒有過的好生意,而且駱駝運力比較小,需要的力夫也多,不少人都因此乾了幾天扛大包的活兒,掙了一筆小錢。
.......
“林桑,你前麵搭的這個通道,是什麼意思?”
北平飯店,北原蘭介前來檢查安保準備工作。
林澤在飯店門口用鐵條搭了幾道長長的通道,四周都是柵欄,中間的通道曲折往複。
北原蘭介有點疑惑,不太能看懂林澤的操作。
林澤說道:“北原君您看,以前咱們在重要場所設卡,都是遠遠的擺一道拒馬,然後近處用汽車圍上一圈,這樣很不方便,每次有車要通行,都要移動汽車,我弄得這個通道,表麵上看有點麻煩,實際上能很好的維護秩序,方便我們的檢查,到時候,貴賓走專用通道,接過來的客人統一在拒馬處下車,然後走過來接受檢查,隨後依次排隊進入這個通道,然後在正門口再接受一次檢查,這樣就能很好提升我們檢查的效率和有效性。”
北原蘭介想了一會兒,連連稱讚道:“林桑,你這個想法真不錯!這個通道不光能維持秩序,而且因為曲折往複,人為拉長了距離,如果有人想闖入,要麼翻欄杆,這肯定很困難,而如果走通道,又要來回奔跑,更方便我們進行控製,真不錯!”
“我倒是還沒想到這個作用,還是您看問題一針見血。”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北原蘭介其實是很務實冷靜的一個人,但此時也不禁有點暗爽,笑著對林澤說道:“以後你會承擔更重要的任務,當你不再執行具體的工作,而是著眼大局統籌兼顧,你就能發現以前發現不了的問題,你把這個東西畫個圖給我,三家飯店都要使用這樣的通道。”
林澤答應下來,北原蘭介又進了飯店內部進行檢查。
北平飯店也有消防樓梯,北原蘭介叮囑一定要多安排人手把守這裡,上次為了歡迎宋弘義而舉辦的宴會,差點就讓人從消防樓梯闖進去。
“北原君您放心吧,這次咱們隻負責外圍安保,人手足夠,到時候,我讓人用木樁子跟鐵絲,直接把消防樓梯入口圍上一圈,彆說外人進不來,咱們的自己人都不一定能進來。”
北原蘭介滿意的點點頭,又去東方飯店檢查去了。
到了宴會開始的頭一天,北原蘭介調派了大量汽車,甚至還征用了一些車行的汽車連帶司機,並且擬定好了要接過來的客人名單,讓人一個個打電話通知,到時候在家裡等著去接。
既不告知他們宴會地點,也不告知宴會的主題,搞得許多人一頭霧水。
然後北原蘭介隨即抓了鬮,紙條上寫著東方飯店四個字。
老高挺高興,自己算是沒白忙活。
向鬆崎大佐和華北方麵軍報告後,他們同意了這個地點,於是更加緊張的籌備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