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將:喏,發兵城東!
齊僖公聞報宋軍來到,大喜不止,遂率衛惠公朔、燕伯二侯,出營來會。
南宮長萬及猛獲上前相見,並與衛、燕二侯施禮已畢。
齊僖公:二位將軍遠來辛苦。宋公高義,派兵來助,我四國聯軍,則滅紀城必矣!
南宮長萬:盟國有事,我等當得效勞,豈言辛苦。
宋國之師來到,早有探馬報入紀都城中。紀侯乃是魯國附庸,不敢出戰,隻深溝高壘,堅守以待魯侯來救。聞說齊、衛、燕、宋四國合兵,驚慌失措。便在此時,守將入報。
城門守將:報主公!魯、鄭二**馬已至,在城西安下營柵。
紀侯急引諸將出宮,登城而望,心中大喜,急忙安排兵將戰車,準備接應。
魯、鄭二侯兵至,在城外休息一夜,次日出營列陣,直至城南曠野之外,鳴角擂鼓,討敵搦戰。齊侯亦率齊、燕、衛、宋四國聯軍,列陣擂鼓,各以響箭射住陣腳。
魯侯派出斥侯,馳騎到對方陣前,高聲約請齊侯答話,齊軍陣中應諾。斥侯奔回,魯侯遂命禦者驅車上前,與齊侯相遇於軍前曠野,馬打對頭而止。魯侯在戰車上躬身為禮。
魯侯:紀侯乃敝邑聯邦,世代聯姻,又是附庸。因聞得罪於上國,寡人特來請赦。
齊侯:我先祖哀公無罪,被以會盟為名騙往鎬京,又為紀侯所譖,見烹於周廷。於今八世,此仇未報。君助姻親,我報祖仇,今日之事,惟有一戰!
魯侯:戰就戰罷,懼你不成!
於是齊、魯二侯各回本陣,調派戰車猛將,對壘交鋒。
魯侯命令公子溺出戰,齊侯令公子彭生接住。
彭生勇猛,公子溺不敵;秦子、梁子二將並力向前,三架戰車走馬燈般相持。彭生絲毫不懼,猶占上風。衛、燕二主見狀,各出戰車上前,便欲合攻魯侯。
正在這時,卻聽號角長鳴,鼓聲如雷,蹄聲動地,鄭伯引領後隊大軍來到。
鄭伯命本國主帥原繁,引領檀伯眾將,直衝齊侯陣營。紀侯在城頭觀戰,看得清楚。
紀侯:大開城門。我弟嬴季,速引軍出城相助。
嬴季奉令引軍出城,殺入齊軍陣中。於是齊、衛、燕、宋、魯、鄭、紀七國人馬,彙於紀城之外,攪作一團,殺成一片,喊聲震天。
公子彭生見已陷入重圍,不敢戀戰,急令回轅。魯侯驅車上前,迎頭遇見燕伯。
魯侯唾道:穀邱之盟,口血未乾。宋人背盟,寡人伐之。君但知媚齊,獨不懼鬼神
燕伯自知失信,被罵得啞口無言,遂回轉戰車,托言兵敗,率先離陣奔逃。
衛國當時雖然出兵,但隻助車乘,軍中並無大將主持,兩兵相交,其師先潰。
燕、衛兩軍退出戰場,齊侯之師便即支撐不住,不久亦敗,直殺得屍橫遍野。
再戰半日,魯、鄭、紀三國之軍漸占上風。齊侯正在危急之間,隻見遠處塵土飛揚,卻是宋國兵到。魯、鄭見此,乘勝收軍,退入紀城。
宋軍大將南宮長萬來見齊侯,請安道驚,商議退軍安營,重整旗鼓再戰。
齊、宋兩國合兵,喘息未定,隻聽殺聲震天,魯、鄭各遣一軍,從東西二門衝出,兜轉掩殺過來。宋軍尚未立下營柵,經二軍包抄衝撞,折兵近半,隻得大敗而去。由是齊、宋、燕、衛聯軍失利,各軍隻得收拾殘兵,分頭回國。
紀侯站立城頭,見己方獲勝,遂親自迎接魯、鄭二君入城,設享款待,賞犒三軍。
慶功宴罷,魯、鄭兩侯向紀侯告辭,各引本**馬班師。
畫外音:魯侯歸國之後,鄭厲公又使人前來修好,約定武父之盟。自此魯、鄭為一黨,宋、齊為一黨,交相為助。轉過年來,鄭國鎮守櫟城大夫子元病卒;祭足奏過厲公,保舉以檀伯代為櫟城大夫,就此與都城成為犄角之勢,國內重歸安定。
鏡頭轉換,時空輪轉,荊楚大地。楚武王四十一年,乃是公元前700年。
楚武王熊通圖霸南方,於此年派兵攻打絞國,問其與鄖國合謀襲楚之罪。絞國雖小,但國人齊心協力守城,楚國多日不能攻克,軍隊駐紮南門。大夫屈瑕見此,向主將莫敖獻計。
屈瑕:絞國地小,國人輕浮而少謀。將軍可派軍士入山樵采為名,以計誘之。
莫敖:此計甚善。
於是從之,故意向眾軍揚言營中已斷樵炊,使軍士入山砍柴,不用甲士弩手保護。
絞軍巡山之時,俘獲楚樵軍士三十餘人,拿入城中,交給主將訊問。
楚樵:因營中斷柴缺米,故被將軍所獲。來日且將空營上山樵采,並挖野菜為食。
絞國主將信以為實,次日便率守軍出城,命所獲楚樵為向導,進入深山,意圖儘俘入山楚人。楚武王卻分兵兩路,一路由屈瑕率領,埋伏在絞城北門,自率一路在山下設伏。
於是絞國入山搜剿軍隊中伏,一戰大敗。楚武王又斷絞軍歸路,使其回城不得。
絞君知道不是楚軍對手,隻得遣使出城,到楚營求和。楚武王準許請和,最終強迫絞國訂立城下之盟。由是楚軍大勝,鞭敲金鐙響,齊唱凱歌還。
鏡頭閃回。便在楚師分涉彭水,前往攻打絞城之時,不料部隊行蹤被羅國斥侯探知,還報於君主。羅國位於宜城西山之中,當時還處在刀耕火種及原始狩獵階段,國內極缺鐵器及青銅軍械。羅侯聞此大喜,於是下令舉國出動,截擊楚軍。
羅侯:恐我一國勢單力薄,不是楚軍敵手,如其奈何
巫史:臣有一計,可聯手盧戎國,共同擊楚。所得戰利,分其一半可也。
羅侯:善哉,便就依你。命祭師率領舉國人馬,埋伏於楚軍歸路;命大夫伯嘉,前去偵探楚軍動靜,必要遍數其人數,回來報我得知。
祭師、伯嘉:喏,臣領旨遵行。
楚武王四十二年春,楚大夫屈瑕征伐絞國獲勝而歸,漫山遍野而來。
羅伯嘉伏在山頂巨石之後,遍查楚師旗號三遍,飛馳還寨,歸報羅侯。
伯嘉:報主公,大喜!
羅侯:有何喜事
伯嘉:臣見楚人獲勝歸來,輜重過半,師行無次,不成行伍,且不設備,故此賀喜。
羅侯:既是如此,傳令祭師,全力出擊,殺光楚人,奪其輜重!
楚軍進入羅國邊境,當時天已昏黑,薄暮冥冥。
楚軍行於峽穀之間,難辨路徑,磕磕絆絆。屈瑕見此,下令就地紮營,臨溪取水,埋鍋造飯。正在三軍爭鍋奪盆,卸甲洗沐之際,忽聞響箭一聲,繼而角號大起。
正驚訝間,羅蠻與盧戎兩軍四出,弩矢齊發,射入峽穀。楚軍毫無防備,由是大敗,全軍覆沒。主將莫敖屈瑕自縊於荒穀,諸將群帥被擒,羅侯下令皆都囚禁於冶父。
羅、盧兩國雖小,但乘楚軍大勝之餘麻痹無備,由此一擊成功,獲此大勝。
鏡頭閃回,上古夏商時代。
羅氏部族,乃是祝融氏吳回後裔,有羋氏部落穴熊分支,與楚國同祖連宗。殷高宗武丁征伐羋族諸部,羅氏便隨楚人西徙,由河南羅山遷避到甘肅正寧縣。數百年後,又被周王朝討伐,再隨楚人遷至湖北房縣、宜城一帶。
畫外音:羅字,最早出現於甲骨文《殷契粹編》,如人持罟捕鳥之狀。因此支部族常居深山密林,善於製造羅網,用以羅捕飛鳥,於是便稱為羅族。又因是由穴熊分支出來,羅氏便活動於熊山之南羅山,位於今之信陽,與熊山相距二百八十裡。今湖北羅田縣,與羅山中隔大彆山脈,鳥類麇集,亦為羅人捕獵鳥獸之地,羅田因此得名。
羅人首領曾任周朝捕鳥之官,將捕得禽鳥貢獻周王,以充祭品。因此被周王封為子爵,稱羅子國。當楚王遷至淅川丹陽,羅子也沿漢水南遷,至湖北荊山西北房縣,依附於楚。周平王東遷之後,羅子國又再向東走出山林,遷至漢水之濱,宜城西二十裡羅川城。
時值楚武王國勢強盛,向漢水以東及以北發展,羅國首當其衝,便遭楚國不斷侵淩。故此趁楚國派兵征伐絞國回師之時,羅人聯合盧戎伐之,出其不意,獲其大勝。
楚國大敗,主帥自縊,其餘將帥被俘,損失慘重。此後八年之中,武王改變隻圖遠略、不恤近患作風,實行穩步推進,以鞏固腹地為基,就而開疆拓土。
數年之後,楚武王再次出兵,一舉擊潰羅國主力,儘占其地。由此江漢之地儘歸楚國所有,國中再無異族或反對勢力。此後楚武王開始西進北征,爭霸中原。
為在北進時防止遭到乾擾,楚武王便將羅子國遺民全部遷到楚都丹陽附近枝江,役使羅人為己修築丹陽城,命為附庸。到楚文王時,由丹陽遷都於郢,又將羅民遷到邱州,改稱汨羅,位於嶽州南境一帶。當楚人向北爭霸中原之際,羅人在汩羅複又興起,漸漸壯大。
周定王乙醜年,楚國揮師南下,大舉侵占羅國。羅人非是強楚對手,一戰之下全族覆沒,羅子國就此滅亡,國人逃奔散處。羅子亡國後,子孫便由熊姓改為羅氏,或為羅侯氏。
楚滅羅國之後,便完全控製漢水交通要道,為吞並漢東諸姬,以及北向中原張本。
鏡頭回換,複敘中原諸國。
齊僖公三十二年,魯桓公十三年,是為公元前699年。
鄭子突還國奪位,引發齊、燕、衛、宋、魯、鄭六國大戰,齊僖公兵敗還都,由此懷憤成疾。同年夏,僖公之弟夷仲年去世,遺下一子,名喚公孫無知。齊僖公對公孫無知極為寵愛,於其俸祿、服飾以及生活待遇,都與太子同等。
三十三年冬,齊僖公病情稍痊,聯合宋、衛、蔡、陳,攻打鄭國,以報去歲之仇。
諸侯聯軍一路勢如破竹,放火焚燒鄭國都城渠門,並進入鄭都外城,複又攻打東郊。又占取牛首,將鄭國太廟門椽拿回,以做宋國盧門之椽。
鄭國毫無準備,更無彆國相助,故此大敗,隻好再備厚禮,分彆向四國卑辭言和。
齊僖公不肯議和,但覺病體沉重,支撐不住,隻得約和罷兵。
同年十二月丁巳日,齊僖公去世,太子薑諸兒繼位,是為齊襄公。
畫外音:古代諡法,生前多有過錯,喜好音樂荒淫,或小心畏忌,剛愎自用者曰僖。齊僖公雖被諡以“僖”字,但觀其在位時期政績,此諡頗嫌過分。僖公在位之時,曾先後多次主持多國會盟,每次皆為盟主,可見頗受列國諸侯敬畏。又曾平息宋國與衛國爭端,與鄭、魯聯盟討伐宋國;又伐郕征許,平定宋國華督之亂,與鄭國擊敗狄戎;後伐魯、鄭,勝多敗少,戰功赫赫。乃使齊國形成三十年霸主局麵,被後世稱為春秋三小霸之一。
齊僖公死後,宋莊公痛恨鄭侯背義食言,於是複遣使臣,將鄭國所納金玉分彆賄賂齊、蔡、衛、陳四國,乞請各國出兵相助,再攻鄭國,以複前仇。
齊國因逢先主僖公新喪,襄公不能親征,遂遣大夫雍稟為將,率車一百五十乘相助。
蔡、衛既得重賄,亦各遣將出兵,隨同宋莊公伐鄭。
消息傳到鄭國,鄭厲公聞報怒不可遏,當即召集眾臣商議,便欲出城決一死戰。
上卿祭足:主公不可。宋乃大國,今起傾國之兵,又聯合四國盛氣而來,非同小可。我若戰而失利,社稷難保;幸而獲勝,亦結沒世之怨,國無寧日矣!不如據險以守,待彼兵疲糧儘,自然退兵。
鄭厲公:既是如此,便依上卿之議。
祭足遂發命令,使國中百姓全都上城助守,諸將凡有主動請戰者,罪之。
宋公見鄭師閉門不出,乃縱兵大掠鄭國東郊以歸。鄭伯鬱鬱不樂,對左右親侍長歎。
鄭厲公:吾為祭仲所製,何樂乎為君
近侍不敢答言,皆知國君此時已有誅殺祭足之意。
鏡頭離鄭,複轉關中宗周之地,大秦國都。
周桓王二十二年,乃是秦出公六年,公元前69年。
秦國大庶長三父串通盜賊,謀殺秦出子,複立舊太子趙說,是為秦武公。
鏡頭閃回。秦憲公生有三子,趙說乃是長子,與次子德公同為魯姬子所生;三子秦出子,是為姬妾所生。憲公在位十二年去世,大庶長弗忌、威壘、三父為專攬朝政,趁亂廢掉太子趙說,擁立年僅五歲秦出子為君,以便於控製。
秦出子在位六年,聰明睿智,不願為三父等人傀儡,欲親自主政,便被三父所殺,死時年僅十一歲。三父先下手為強,弑君之後複立秦武公,欲得擁立之功。未料人算不如天算,趙說被立為國君不久,便以弑君之罪,夷滅三父全族。
明年春三月,周桓王病篤。乃召周公黑肩於床前托孤,流淚立囑。
周桓王:立子以嫡長,乃我大周之禮也。然朕所鐘愛者,實乃次子姬克,今以托卿。異日兄終弟及,亦為周禮,惟卿主持,勿負朕托。
周公黑肩:陛下重托,臣敢不儘心竭力!
天子駕崩,周公遵其遺命,奉世子姬佗即位,布告天下,是為周莊王。
鄭厲公聞報周室國喪,便欲遣使前往洛邑王城行吊。祭足聞說,急入宮進諫。
祭足:周王雖是天下共主,亦乃先君之仇。昔日長葛之戰,祝聃曾射王肩,天下無人不知,是為逆天大罪,不可綰也。今若遣使往吊,徒取其辱,不如休去。
厲公咬牙點頭稱是,雖然依允,心中更怒。因忌祭足專權,有心殺之,一時未得其便,更不得相助之人。這日遊於後圃,止有大夫雍糾相從。厲公見飛鳥翔鳴,淒然長歎。
鄭厲公:百鳥飛鳴自由,全不受製於人,寡人身為一國之主,反不如鳥耶!
雍糾:主公所慮,豈非祭足耶臣聞君君臣臣,臣不能為君排難,即為不忠。倘主公不以雍糾為不肖,敢不竭儘死力!
鄭厲公:卿乃祭仲愛婿,何出此言
雍糾:臣結婚於祭氏,實出宋君所迫,並非祭足本心。祭足留戀公子忽之心不改,但畏宋公,不敢改圖。今其專權跋扈,欺壓主公,臣不敢因私廢公,願請為主公除之。
鄭厲公:若果如此,計將安出
雍糾:臣有一計,主公詳之。前番四國來伐,新鄭東郊被宋兵殘破,民居未複。主公可命司徒修整廛舍,卻教祭足齎持粟帛往彼,安撫居民。臣於東郊代主公設享,以鴆酒將其毒殺,主公以為此計若何
鄭厲公:此計天衣無縫!寡人準行,卿當仔細,休誤大事。
雍糾再拜領諾,辭君歸家。因見妻子祭氏相迎,忽然良心發現,便有惶遽之色。祭氏心疑,故作無事,乃整治酒肴,夫妻對飲。雍糾大醉,伏案欲睡。妻子忽然出口相問。
雍妻:國君命你所乾大事,隻顧喝酒,竟忘之耶
雍糾:國君命殺祭仲,如何敢忘
祭氏聞言大驚,佯作不知,服侍丈夫睡下,當夜無話。次日雍糾上朝,祭氏乃回轉娘家,直入內堂,拜問其母。
雍妻:母親,世間為女子者,父與夫二者孰親
母親:未嫁之女,夫無定而父有定;已嫁之女,有再嫁而無再生。夫合於人,父合於天,夫安得比於父哉若依我說,還是父比夫親。
祭氏聞罷,雙膝跪下,眼中流淚。
母親:我兒何故如此
祭氏:夫欲殺父,女豈能不言!我夫雍糾與鄭君合謀,命我父齎持粟帛前往東郊安撫居民,雍糾卻於東郊設享,將以鴆酒毒殺我父。(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