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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集 趙盾之危(2 / 2)

成嘉奪回郢都,不見莊王,因而大驚,乃命潘崇守城,親自帶兵隨後追趕。北行至廬,適逢戢梁護送莊王南歸,兩下相遇,君臣得以再會。戢梁又獻上公子燮及鬥克首級,成嘉大喜,奏請莊王,便使戢梁為廬國之君,然後班師重返郢都。楚國內亂,至此遂平。

還於楚都未久,令尹成嘉積勞成疾,不治而亡。

楚莊王號哭終日,眾卿力勸方止,勉強升座治事。因為鬥般守城平叛之功,使其接任令尹,並命鬥越椒為司馬。鬥般字子揚,乃是鬥克之父。

蒍賈時任工正,因與鬥般叔父成得臣有仇,恐鬥般掌權後報複自己,乃向莊王進諂。

蒍賈:豈有子為叛賊,而其父不知者鬥克作亂之時,鬥般在京而不能止,複使大王被叛賊挾持,其必通謀。今若以令尹授之,則不啻於開門揖盜。

莊王被其諂言所惑,遂殺鬥般,命鬥越椒為令尹,蒍賈為司馬。

滿朝公卿未知何故竟生此變,無不驚亂。

楚莊王二年,晉國正卿趙盾遣上將軍郤缺為帥,引軍突襲蔡國。蔡莊侯派人向楚求救,楚莊王因心傷成嘉之死,並無心思理政,遂故作視而不見,拒不出兵。

不久蔡都失陷,莊侯隻得向郤缺投降求和,並於次年悲憤而亡。

此年楚國大饑,盜賊蜂起。先是巴國東部山戎族趁機來襲,攻打阜山;繼而東方夷、越之族趁機作亂,入侵楚國東南,攻占陽丘,威脅訾枝(今湖北鐘祥)。庸國發動蠻族諸部造反,麇人聚兵於選,欲攻郢都。

各地天災**,軍事告急,莊王卻躲在深宮之中,通宵達旦飲酒,不理政務。

眾卿見此,紛紛入宮進諫,請楚莊王升朝視事,賑災除盜,拒敵四方。莊王一概不聽,反將朝中之事皆都交由鬥越椒代理,並懸木牌於宮門,上書:進諫者,殺毋赦。

楚宮內有賢妃樊姬,心憂國事。因仗莊王寵愛,常借宴舞時屢次勸導莊王遠離聲色,卻收效甚微。樊姬為此不再梳妝打扮,終日蓬頭垢麵。莊王奇怪,問其為何不施粉黛。

樊姬奏道:大王整日沉迷酒色,荒廢國事,楚國將亡矣,我為誰粉黛豔妝耶

楚莊王聽後大奇,當即表示悔改。然而未久,舊病複發,又不問政。

樊姬遂請在紀南城垣築起高台,每夜登台,獨對星月梳妝。莊王愈奇,便問其故。

樊姬答道:大王曾應妾遠離聲色犬馬,勵精圖治,但又食言毀諾,是不在意妾身。故妾不如獨對星月,尚能彼此欣賞。

莊王稍悟,然不能改。大夫申無畏冒死入宮進諫,莊王右抱鄭姬,左抱蔡女,使刀手侍立於側,踞坐於席間,問道:大夫之來,欲飲酒乎欲聞樂乎抑有所欲言也

申無畏:臣非飲酒聽樂,是有惑不解,來求問於大王。

楚莊王:卿有何疑惑可試言之。

申無畏:臣行於郊外,有以隱語問於臣者。臣不得其解,故願聞於大王,以求解釋。

莊王大感興趣,笑而問道:先生大才,國人無不羨之。是何隱語,大夫竟不能解

申無畏:國有大鳥,身被五色,止於高阜三年,不見其飛,不聞其鳴。不知此何鳥也

莊王天縱聰明,聞弦歌而知雅意,於是笑道:寡人知之矣,是非凡鳥也。三年不飛,飛必衝天;三年不鳴,鳴必驚人。卿意我知,子其俟之!

申無畏再拜而退。

居十數日,莊王淫樂歌舞如故,更不朝會諸卿大夫,議論國政。

申無畏每日入朝,不見莊王升殿,於是長籲短歎。

大夫蘇從問道:我聞大人前番曾入宮求見大王,未知有何言語

申無畏便以隱語之事訴之。

蘇從慨然道:公能使王悟之,而不能使其行之。某既食君祿,當以死促其行也。

於是解劍闖宮。見內殿中歌舞正酣,入內更無他言,直趨王座,便即伏地大哭。

楚莊王嚇了一跳,問道:先生何至如此傷心

蘇從答道:臣將死也,豈不傷心楚將亡也,豈不流涕!

莊王大驚:卿因何作此危言

蘇從再拜言道:大王有命,進諫者死。臣欲進言,王不能聽,則必殺我。臣死之後,再無人進諫,則楚必亡。此非危言,乃實情也。

莊王大怒:卿既知我令,卻故犯之,何其蠢耶!

蘇從答道:臣之蠢王能知之,王之更蠢於臣者,不自知也。王若殺我,則成忠臣之名;楚國若亡,則主公則為亡國之君,求為匹夫而不可得,豈非更蠢於臣乎

莊王盯視蘇從,沉吟半晌,忽自席間坐起,以手撫蘇從之背,言道:卿敢以忠言死諫,寡人敢不從命!

隨即傳令,絕鐘鼓之懸,屏退鄭姬,疏遠蔡女,改立樊姬為夫人,使主宮政。

樊姬因問其故,莊王答道:寡人好獵,卿屢諫不從,遂不食鳥獸之肉;寡人好色,卿便隻對星月,此謂孤之賢內助,不立為夫人而何

乃遣散歌樂舞女,就而臨朝視事。

伍舉、蘇從連上策章,莊王納之。重任蔿賈、潘尪、屈蕩,以分令尹鬥越椒之權。

楚莊王當即親征,出兵攻伐庸國。

乃將楚軍分為兩隊,左軍以子越為將,從石溪出兵;右軍使子貝為帥,從仞地出兵;並聯絡秦國、巴國及蠻族部落,分進合擊。楚王親自督戰,將士拚力猛攻,庸國不支,迅即城破國滅,此後史上再無其國之名。

楚莊王取得親政以來第一場勝仗,且首戰便滅一國,楚人由此大振,舉國歡騰。

鄭侯聞此,便以晉國無信,屢受齊、宋賄賂,中途棄伐為由,再次叛晉,受盟於楚。

恰在這時,陳共公卒,靈公即位。楚莊王為製造北伐借口,並不派人前往吊唁。陳靈公怒叛楚國,與晉結盟。楚莊王見時機已到,立即親率大軍攻陳,繼而攻宋。

晉國執政正卿趙盾聞報,乃大會宋、陳、衛、曹諸**隊於棐林,攻鄭以救陳、宋。楚軍救鄭,耀武於北林,晉軍不敢應戰,諸侯皆退。

閃回結束。楚莊王一飛衝天,由此成為春秋霸主,壓倒晉國氣勢。

北林之役,晉軍不戰而退,宋、陳由此心寒,複又背晉歸楚,並指責晉國無信,不堪為中原諸侯之伯。趙盾見此,深以為憂,欲思一計,擺脫被動之局,怎奈彷徨不得。

門上有人入報:大人之弟趙穿,因鄭國背晉附楚,自鄭國解質歸晉,見在府外。

趙盾大喜,親自接出。見趙穿滿麵風霜之色,心中不忍,乃執弟之手泣道:使弟在外數年受苦,兄之罪也!

趙穿笑道:是何言也。弟當初是因敗於秦人獲罪,不乾兄長之事。今次回來,必複於秦國建功,為我趙氏爭光。

趙盾聞言大喜。當日夜間,請諸大夫過府,為趙穿接風洗塵。執政大夫設宴,文武百官誰敢不至由是濟濟一堂,慶賀公婿駙馬趙穿歸國,並議天下大勢。趙盾於席間說起宋、陳歸楚,並寄書責辱,頗為歎息不悅。

趙穿笑道:此非兄長不敵楚國,實因我遠楚而近秦,若全力南向擊楚,秦必擾我於後,此為後顧之憂也。宋、陳之責,實乃婦人之見,何必管他!

趙盾讚道:隻隔數載,弟能洞見千裡,實我趙氏之幸。然秦國之憂,何以解之

趙穿:崇國與我近在咫尺,且與秦國結盟,我若攻打崇國,秦人必然來援。則我便以崇為要挾,使秦複與我結盟,不亦可乎

眾卿聽聞此議,齊都稱讚。趙盾思索片刻,更無善策,於是從之。

來日早朝,趙盾便命趙穿為將,率軍進攻崇國,借以要挾秦國出兵,並與秦人結盟。

未料秦康公念及公子雍前仇,寧肯不救崇國,亦不與晉國媾和,由此雙方結怨更深。

趙盾亦不敢果真滅崇,以免招致秦軍大至,隻得命令趙穿撤軍歸國,此計便即落空。於是複又計議聚合諸侯攻鄭,以報北林之恥。未料不待晉國發兵,鄭侯已接受楚莊王之命,主動發兵攻宋,以辱晉國。

楚莊王七年,鄭、宋戰於大棘,宋軍大敗,右師主將華元被俘。

鄭國大勝之後,舉國歡慶。華元趁機逃歸,複為宋國築城,以禦鄭師。

便在此時,秦康公為報侵崇之役,出兵伐晉,圍攻焦地。趙盾隻得出兵應戰,秦軍不敢正麵交鋒,終解焦圍而去。晉軍由是出兵向南,聯合衛、陳攻鄭。鄭侯遣使向楚國告急求救,楚莊王即命鬥越椒領兵救鄭。

趙盾聞說鬥越椒為將,乃謂眾將:前日占卜,鬥氏將斃。今其鋒正盛,姑益其疾。

於是命令趁夜拔營,退兵班師。大夫臾駢不幸病卒,趙盾便以弟趙穿代其上軍之佐。

晉靈公年長,荒淫暴虐日甚。又寵任屠岸賈,排擠趙盾。屠岸賈專靠阿諛取悅靈公,於都城內起造花園,遍求奇花異草,惟桃花最盛,名曰桃園。複於園中築起三層高台,中建絳霄樓,畫棟雕梁,丹楹刻桷。靈公不時登臨,張弓彈鳥、賭賽飲酒。

因見園外人流如織,晉靈公一時興起,便教左右張弓彈民為樂。百姓躲避不迭,破頭傷額,啼哭號呼,耳不忍聞;又抱頭鼠竄,倉忙奔避,目不忍見。靈公觀之,嗬嗬大笑。自此百姓不敢在園外行走,市中並為諺雲:莫看台,飛丸來;出門笑,歸家哀。

趙盾回師還都,靈公聞之不喜,謂屠岸賈道:趙老兒還都,今日此樂,不可再矣!

屠岸賈:臣有一計,可殺趙盾,永絕主公心中之患。

晉靈公:請道其詳!

屠岸賈:主公可以賀功接風為名,賜趙盾飲於宮中,並解釋前番放犬咬噬之怨。其為臣子,焉敢不來酒過三爵,主公可向趙盾索其佩劍觀看,趙盾又焉敢不捧劍呈上臣便從旁喝破,說趙盾拔劍於君前,欲行不軌,命甲士縛而斬之,此計如何

晉靈公:妙計!便依賢卿。

明日早朝,趙盾奏道:今番伐鄭,因楚國出師相救,未得戰果以還,請主公治罪。

靈公撫慰:正卿為國操勞,何罪之有寡人不德,昔有得罪,今當在內宮敬治薄享,以勞吾子。

趙盾心中感動,遜謝而出,還於朝房小憩,以待赴宴。

是時正是仲夏天氣,眾臣均已散班回府,朝房中隻有趙盾一人,隨從人等皆在宮外。趙盾正襟危坐,耳聽門外樹上蟬噪,雖昏昏欲睡,但思若能解除君臣嫌隙,重振晉國文襄霸業,也自興奮不已,暗自欣喜。

正在此時,忽聽有人說話:國相如此閒適自得,想是已忘惡犬噬足,提彌明喋血之事!

趙盾聞言大驚,四顧無人,起身喝道:何人在此浪言,離間我君臣

話猶未了,一人推門而入,跪於趙盾腳邊:大人悄聲!非是離間之語,實是國君已受屠岸賈之計,將於宴間以觀劍為名,欲殺大人!

趙盾看時,見來者竟是宮中持戈武士,看著麵熟,卻不知其姓字。於是問道:卿是何人,因何知道此等秘事

那人再拜而起,昂首問道:國相不記當年翳桑之中,饑餓人乎在下便是。

趙盾瞑思片刻,忽大悟道:你是靈輒!因何在此

鏡頭閃回,趙盾陷入回憶。五年之前。

趙盾往九原山打獵,休於翳桑之下,見有男子餓倒臥地,便問其姓名來曆。

那人答道:乃晉人靈輒,遊學於衛,三年始歸,囊空無食,餓倒三日,今將死矣。

趙盾憐之,便令從人贈與飯脯,救其一命。靈輒道謝,隻食其半,另一半藏而不食。趙盾問其藏食何意,答曰:家有老母,未知存亡。今離家將近,願以大人之饌饋之。

趙盾歎其至孝,使儘食其脯,彆取簞食與肉授之,靈輒拜謝而去。

閃回結束,趙盾恍然大悟。

靈輒:蒙大人當年贈脯,救我母子得活。其後小人應募公徒,充為宮中甲士。前番聞說國相與君主交惡,險喪惡犬之吻,幸有提彌明替死,方免大難。小人聞說後魂飛魄散,此後便專請在內宮值戍,不敢外出,恐昏君再對恩公不利。昨夜屠岸賈入宮,與昏君密議毒計,欲以席間觀劍為名殺公,為我探知,故此今日早朝,特來相報。國相或逃或反,隻今日萬萬不可進宮赴宴。某言儘於此,略報大恩,國相慎裁可也!

說罷不敢耽擱,轉身出宮還家,卸其甲胄,背負老母遠奔。

趙盾聽罷靈輒之言,知道必非詐語,急出朝堂,乘車還府。喚過愛子趙朔,囑道:為父全心為晉,昏君不能容我,屢次設計相害。今若非往年翳桑餓人,我父子不得相見矣。既晉國難容,我父子隻得去國逃亡,此去或翟或秦,尋一托身之處!

於是父子灑淚,彆過家人,同出西門。注目西望,見黃沙滾滾,殘陽如血。

正往前奔行之間,忽見對麵塵頭大起,一支軍馬自西而來,為首者一員大將,正是趙穿,自西郊射獵而回。

趙盾見是兄弟,急命停車,將京中之事言之,並勸兄弟與自己一起逃亡。

趙穿聞罷暴怒,繼而大笑道:晉**馬,皆在我兄弟之手。兄長卻被昏君逼迫逃亡,實令天下諸侯恥笑。兄長止於城外,休要出境;待兄弟回城,勸那昏君,必令其親率眾卿,迎接兄長入城,並當眾向兄長謝罪。勸之不果,你我兄弟再決行止不遲。

趙盾囑道:既然如此,兄可往首陽山聽信。我弟凡事謹慎,休惹大禍於我趙氏。

趙穿口中應諾,頭也不回,打馬揚鞭而去。回到絳都,並不卸甲釋兵,直接帶領家將,徑至桃園來見晉靈公。行罷參見之禮,而後起身便問。

趙穿:我兄何罪,離國外逃若果有罪,請主公明示,誅我趙氏全族,不敢有怨!

靈公見趙穿貫甲帶兵而來,不敢得罪,親下階撫慰:趙盾不能見容於眾卿,自知有罪而走,與卿何乾寡人念趙氏屢有大功於國,亦未曾與彼計較,更未派兵緝拿,或遷怒家人。卿可安心供職,休懷猜疑之念。

趙穿再拜:我兄為人臣淩逼國君,微臣不以為然。今其既去,對我趙氏一門,亦非不為美事。自貴為人主,皆極聲色之樂,我兄以此苦諫,實為不智。昔齊桓公嬖幸滿宮,先君文公雖出亡之際,所至之處皆納姬妾。主公春秋正盛,便多選良家女子,有何不可

靈公撫掌讚道:卿言正合寡人之意。委卿搜括國中女色,以充桃園可乎

趙穿:臣隻知軍旅之事,不諳聲色犬馬。搜括美色之任,可委以大夫屠岸賈;護衛主公安心享樂,下臣義不容辭。

靈公大喜,即下詔令,命於國內選秀尋美,派屠岸賈專任其事,以一月為期。屠岸賈不知是趙穿計策,引領本部人馬,出京而去。

趙穿複又奏道:屠大夫既去,桃園侍衛單弱。臣請於軍中精選驍勇之士,以充宿衛。

靈公準奏。趙穿告辭出宮,回至本軍大營,精挑二百名甲士,分為十隊,皆命趙氏家將為隊長,秘密囑托已定。來日使二百精甲列於桃園之外,入告靈公,敬請檢閱。

靈公見人人精勇強壯,於是大喜,即留趙穿登台侍酒。飲至午時,靈公大醉,趙穿便呼家將上台,命抬架主公下樓。四名家將應命而上,一邊兩個,將靈公緊緊傍住,內侍不能近身。下到台階之半,趙穿忽從台上追下,拔劍上前。

趙穿:國人皆思執政正卿,臣請主公召還歸國,未知允否

靈公醉中答道:似此權臣,屢忤我旨,必滅其族,方快孤意。

趙穿點頭出劍,自靈公背心插入。四將鬆手,靈公倒栽下台而死。(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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