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期間,度尚方才用心讀書,致力經學,因而通曉《京氏易》、《古文尚書》。因被郡守推薦於朝廷,出任上虞縣長,為政嚴峻,發奸糾過,眾人以此為奇,呼為神明。
度尚為官清廉,轉任文安縣令。適遇災害之年,遂下令開倉賑災,全縣百姓因此得救。
冀州刺史朱穆巡行到此,見到度尚,甚奇其才,遂向朝廷舉薦,建議重用。
閃回結束,度尚升任荊州刺史,就此走馬上任。
長沙蠻叛軍聞說度尚到來,主動迎戰。兩軍相交,叛軍不敵,潰散大半。於是其鋒稍斂,各自離開所據縣境,暫時隱入山林。
延熹五年,長沙、零陵叛軍複又發展到七八千人,威勢重振。首領於是自稱將軍,率部分路出擊,向南攻入桂陽、蒼梧、南海、交阯等郡。
此時交阯刺史已非夏方,被叛軍一觸即潰,與蒼梧太守望風而逃,兩地全都失陷。
朝廷派遣禦史中丞盛修募兵討伐,仍舊無法克敵。豫章艾縣六百多人應募參軍,卻未得到賞賜,亦在憤怨之下造反,焚燒長沙諸郡縣,攻益陽,殺其縣令,部眾漸強。
桓帝聞報大怒,又派謁者馬睦為監軍,催督荊州刺史劉度進擊。結果官軍再次戰敗,為叛軍所擊破,馬睦與劉度二人皆都逃走。
官軍敗訊傳到京師,桓帝無奈,隻得詔令公卿,舉薦可以代替劉度人選。
尚書朱穆進奏:臣舉荊州刺史度尚,文武兼備,可使前往平叛,必獲克諧。
桓帝覽奏大喜:若非卿言,朕幾乎忘之!
於是立即下達詔旨,命度尚便以荊州刺史之職,帶兵南征平叛。
度尚領旨謝恩,乃親率部曲,開赴荊南諸郡。乃親與麾下眾將同甘共苦,複招募當地少數民族蠻勇入伍參軍,設置殲敵賞格,以此激勵將士。
厲兵秣馬已畢,然後率軍進擊益陽,勢如狂風。於是一戰大破叛軍,受降數萬人眾。
叛軍殘眾敗入桂陽,投奔叛首卜陽、潘鴻,陳說度尚用兵如神,難以拒敵。卜陽、潘鴻由是心生懼意,不敢與其交鋒,由是撤出桂陽,遷徙至山穀之中。
度尚率軍窮追數百裡,攻入南海,擊破三屯,繳獲輜重無數。欲待再次進擊,但士卒都為到手財寶吸引,已無鬥誌。
度尚思慮遲則生變,故意在軍中揚言:卜陽、潘鴻乃為悍賊,擅長攻守之道,我如今兵少,不可輕進,應等諸郡援助軍隊抵達,再合力圍攻。
於是下令紮下營柵,按兵不動,且許士兵可以打獵為戲。士兵喜悅,俱都出營打獵,不複以戰事為備。度尚見眾軍皆出,密令親信潛入大營,將所獲輜重珍寶焚燒殆儘。
士兵打獵回來,以為失火,見此流淚哭泣,痛失輜重錢糧不已。
度尚先是溫言慰勞,並趁機說道:我聞卜陽在山中所藏財寶無數,足夠你等幾世富裕,隻恐你眾將不儘力而已。今日所失甚少,何必介意!
眾將聞言,皆都憤慨踴躍,自告奮勇,願深入山穀擊敵。
度尚下令:明早率軍進擊!
卜陽、潘鴻自謂堡壘堅固,漢軍又無動靜,必是地埋不熟,未敢輕進,由是不設防備。未料漢軍如同神兵天降,竟然破壘直進,叛軍由是大敗。
度尚出兵三年,終於平定荊南所有叛軍,奏凱而還。
鏡頭轉換,按下荊南擾亂,複說西南諸夷及隴西諸羌。
延熹四年六月,犍為屬國夷起兵叛漢,攻打郡縣。
益州刺史山昱進兵征討,斬首一千四百級,夷兵隨即散去。
與此同時,零吾、先零等諸種羌繼又起兵叛漢,攻略三輔。十月,零吾、先零、沈氐、牢姐等羌合兵,進攻並州、涼州,聲勢甚盛。
義從羌人本來久已歸附漢朝,此時又皆歸附諸羌,隨同反叛。
漢廷聞報,乃詔命以皇甫規為中郎將,使持節監督關西兵進討。皇甫規進兵擊破諸羌,初戰克捷,斬首八百餘級。諸羌畏懼皇甫規之威,相勸歸降者十餘萬人。
次年,沈氏等羌又攻略張掖郡、酒泉郡等地。皇甫規征發降漢羌騎進兵隴右,沈氐羌自動瓦解,大豪滇昌率十餘萬人詣皇甫規大營投降。
其年冬,滇那諸羌又起兵叛漢,攻略武威、張掖、酒泉等郡。
延熹六年,賊勢轉盛,涼州儘為羌人所占。隴西太守孫羌率軍擊破諸羌,斬首三千餘。
六年冬,漢廷以段熲出任護羌校尉,主持羌事。羌人封僇、良多、滇那等酋豪三百五十五人敬畏段熲之名,於次年春季率三千餘落投降。
段熲繼而於秋後進兵,擊破拒不投降之當煎、勒姐羌,斬其酋豪,俘斬四千餘人。
延熹八年,段熲再破勒姐、當煎羌,斬俘數千餘人,並乘勢追擊。
羌人一退再退,饑困敗散,退至武威一帶,涼州漸至平定。
畫外音:當桓帝在位之時,國勢由盛轉衰,已經不複東漢初時景象。又值朝中宦官用事,各州郡縣官皆都儘情搜刮奉請,以保官位,由是天下幾乎無官不貪。自延熹六年以來,鮮卑騎兵攻略遼東屬國,抄掠人口財物;武陵蠻平而複叛,攻打武陵郡縣;桂陽郡民李研聚眾起義,亦攻打郡縣,殺官屠吏。由是天下擾亂,處處狼煙烽火遍地。
鏡頭轉換,按下四境,複說朝野。
自梁冀被誅,漢桓帝雖命五侯執掌朝中大權,但亦知僅憑宦官不能治國理政,複思良臣。於是按圖索驥,想起前被罷官之楊秉,遂詔命重新啟用,命為太仆,又調任太常。
時有白馬縣令李雲因直言獲罪,被宦官誣陷下獄。
楊秉上書為李雲爭辯,言辭激烈,觸怒天子,因被免官歸田,繼又召為河南尹。
宦官單超兄子單匡時任濟陰郡太守,仗勢貪汙放縱,吏役上行下效,導致民怨沸騰。
兗州刺史第五種,乃是前司空第五倫曾孫,清正廉潔不懼權貴。因派從事衛羽調查審問單匡僚屬,查出贓款六千萬錢。衛羽搜集供狀及贓款,上報刺史大人。
贓證俱在,第五種於是具折上奏,告發單匡貪墨,一並彈劾其叔單超。
單匡為脫困迫,遂出重金賄賂刺客任方,命其行刺衛羽,殺人滅口。不料卻被衛羽提前發覺奸謀,暗中安排埋伏,並請江湖高手相助,反將任方逮捕。第五種審出任方供狀,更增人證,遂命押往京師,囚禁在洛陽獄中。
洛陽監獄人犯,正當河南尹楊秉治下,需要經其複審。單匡害怕楊秉窮追此事來龍去脈,便派心腹買通獄卒,密令任方越獄逃跑。獄卒既受重賄,於是放出任方,與其一同遠遁。
越獄案件事發,驚動朝廷,尚書由此派員詰問河南尹。
楊秉答道:任方為非作歹,實由單匡主使。今其既然越獄逃走,請用囚車將單匡押解到京師,當麵考問,其作奸犯科行跡定會立刻清楚。
尚書以此回報朝廷,卻被四侯抓住把柄,反告河南尹瀆職,縱放人證,誣陷良臣。楊秉由此竟被判罪,送到左校罰作苦役。後因久旱不雨,桓帝宣布大赦天下,因被赦免。
其後不久,又遇天象生變,發生日食。泰山太守皇甫規等人趁機上書為楊秉辯冤,稱其忠誠正直,不該長期壓製不用。
桓帝下詔,公車征召楊秉與處士韋著入朝,二人均稱病不至。有司彈劾二人對朝廷大不敬,要求所屬郡守治罪。
尚書令周景與尚書邊韶上奏,認為應再征召二人,如果還不應征,再討論如何處罰。
朝廷於是再次征召,楊秉隻得再次入朝,被任命為太常,其後繼任太尉。
畫外音:周景曾為梁冀故吏,故在梁冀伏誅後遭到免官禁錮。但朝廷因為周景素以忠正聞名,又多曾與梁氏爪牙為敵,不久後便解其禁,複拜為尚書令,又改任太仆、衛尉。延熹六年接替劉寵,升任司空。由此力薦重新啟用楊秉,就此補敘說明。
楊秉就任太尉之職,遂向朝廷說明當初任方越獄過程,並提出獄卒同時失蹤,必是受了單匡收買,裡應外合,通同作弊。
桓帝聞奏,似有所悟,欲使廷尉有司複查此案。徐璜、具瑗等四侯見狀,紛紛上奏,以人證全無為由,諫阻不可捕風捉影,妄興冤獄。桓帝被眾宦所惑,於是不了了之。
司空周景、太尉楊秉眼見中常侍攬權,以致朝政日非,於是聯名上疏,奏請詔命各有司部門,核察天下各郡縣貪殘不法官吏,以靖朝綱。
桓帝覽奏,當即批準。
楊秉於是開列名單上奏:匈奴中郎將燕瑗、青州刺史羊亮、遼東太守孫渲等,牧守以下五十多人,俱有貪腐情狀,行賄賣官,惑亂朝廷吏治。此僚不除,國無寧日!
朝廷命人查核其罪,結果皆都證據確鑿。於是依律擒拿入京,交付廷尉下獄鞠審,或被處死,或被免職。天下郡縣官吏聞此,無不肅然。
黃瓊時為司徒,居於三公之首,更奏免州郡貪官汙吏,因而處死流徙十餘人。由是海內稱快,因此都希望黃瓊、楊秉、周景三公雄起,整頓朝綱。
然而四侯擅權已成定局,朝廷動亂不寧,黃瓊年老多病,自己考慮無力匡正朝堂,於是托病在家,不再上朝。其後因為京畿發生寇賊騷擾,又發地震,黃瓊終被免職。
延熹七年,黃瓊病重,臨終前上疏勸諫,陳述李固、杜喬、李雲、杜眾等人冤屈。又彈劾尚書周永,在梁冀得勢時為其黨羽,失勢時又投靠朝廷,實為鑽營宵小,不可重用。
上疏已畢,黃瓊逝世,享年七十九歲。朝廷追贈車騎將軍,諡號為“忠”。
四方名士聞之,不遠百裡前來赴喪者絡繹不絕,多達六七千人。
延熹八年二月,太尉楊秉再次上疏,以殘暴貪婪之罪,奏請征召中常侍侯覽之兄、益州刺史侯參入京,鞠審情實,按律治罪。
桓帝回護不得,隻得詔準,命征侯參入京。
侯覽聞之,急遣心腹出京,搶在天使之前到達成都,透露信息給兄長侯參,囑其攜帶重金進京,上下打點疏通,以圖免罪。
鏡頭轉換,便說益州刺史侯參。
侯參既得兄弟指點通融,當即心安,由是有恃無恐。不久天使到來,接罷聖旨,便即搜羅庫銀珠寶,裝載車輛,打點起行。路上不則一日,行至西京,夜宿長安館驛。
驛吏見來者氣勢非凡,暗中打聽,知是中常侍侯覽之弟,堂堂益州刺史奉旨進京,於是儘力趨奉巴結,極具牛酒盛饌招待,希圖攀龍附鳳,就此顯貴。
侯參大喜,當夜吃個醉飽,即命撤去殘席,打發從人各歸下處,預備就榻休息。
驛吏及從人應諾,道聲安置,俱各退下,掩門而出。
時過三更,明月灑窗,疏影扶搖,萬籟俱戚。侯參寬衣解帶,剛欲登榻,忽然門戶半開,一個人影閃入屋中,立在侯參麵前。其快如風,形如鬼魅,半無半點聲息。
侯參嚇了一跳,見來人背對月光,道裝打扮,麵目昏暗,不甚清楚。於是勉強鎮定心神,喝問道:尊駕是誰,夤夜入我臥室,意欲何為
來人不答,從容入座,兩道目光如同利劍,在侯參臉上一轉,問道:你是益州史侯參
侯參:既知是我,何敢天膽入我寢臥
來人聞言冷笑:無恥狗官。你可知我是何人
侯參:正要請教。
來人輕輕轉頭,將臉麵衝向月光:刺史大人,這回你可看清楚了
侯參細觀之下,不由大驚,手指來人,顫聲說道:你是匈奴中郎將張耽!
張耽:說的不錯,算你還有些眼力。某便是昔日匈奴中郎將,前任鬼穀掌門,而今遊方道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張耽是也。
侯參:早聞大名,不曾相會。但你我素昧平生,道長今來此處,究係何故
張耽:我鬼穀門前輩掌門張良仙師,曾與太祖高帝有約,凡遇專權攬政,惑亂朝綱,傾覆漢室社稷,而朝廷不能控製者,鬼穀門弟子便可代天除之,此事你可知道
侯參:略有耳聞。但你江湖門派規矩,與我何乾
張耽:與你無關你弟侯覽,位居權宦五侯之一,屈害忠良之臣,誣陷國家乾城,蠱惑聖聰,撥亂朝政,哪個不知你不學無術,更無治國之能,全靠鑽營得居高位,傾其益州所有以為私產,使千萬黎民淪於水深火熱之中,哪個不曉你今獲罪於天,卻又齎持重金入京打點,希圖免罪,試欲欺瞞哪個既朝廷難奈你何,須難逃我鬼穀門神目如電!
侯參:憑你區區一人,也敢來管老爺閒事這館驛之中,全是我家兵隨從,不下數百之眾。你若知趣,悄悄退出,我不聲張便了。若是不然,我隻呼喚一聲,你便為肉醬矣。
張耽冷笑:不知死的東西,還敢出此浪言!
說罷身形微動,伸出一指,勢若閃電,點中侯參胸口膻中大穴。侯參欲待張口呼喊,早覺氣滯胸悶,軟軟坐倒,再無聲息。
張耽上前,就榻側衣架上抽下侯參適才所解衣帶,套在侯參脖頸,隻一提便即拎起,掛在房梁之上;複挽一個扣兒,任其晃晃晃悠悠,來回搖擺。
如此從容行事已畢,於是躡足出室,縱身翻上房頂,揚長而去。月光映照之下,便如一道輕煙相似。當時驛館中家將仆從數百,竟然絲毫不覺。
次日晨起,驛吏前來伺候早餐,方知刺史大人已經懸梁自儘。由是大驚,不敢隱瞞,遂命保持現場,急報入京兆府衙。
京兆尹袁逢接報,率人搜查館驛,並未查出他殺跡象,反倒發現侯參隨從眾多,並攜行李車三百餘輛,其中所載皆為金銀珍寶,價值連城。
由是深感案情重大,便派專人押解侯參隨從及金銀珠寶至京,詳文上奏朝廷。
太尉楊秉接報,便以此為證,上疏天子:侯參奉詔入京,竟攜如此厚禮,必為賄賂其弟,希圖免罪,或保官職。侯參懼罪自殺,必請罷免侯覽,庶保國家體製。
桓帝迫不得已,詔命將侯覽免官。但此後不久,又詔複其職。
鏡頭轉換,侯覽免官之時,司隸校尉韓縯趁熱打鐵,上書劾奏:黃門上蔡侯左悺,及其兄太仆左稱貪贓聚斂,放縱賓客,侵害百姓,罪惡累累,不可不查。
奏疏既上,天子詔命調查。證據確鑿,不容爭辯,左悺、左稱兄弟因而畏罪自殺。
韓縯隨即又劾奏:中常侍、東武陽侯具瑗,縱容其兄沛國相具恭,貪贓枉法。
經過調查,所奏屬實,證據確鑿。結果具恭被收入獄,具瑗詣廷獄謝罪,繳還東武陽侯印綬。桓帝下詔,隻貶具瑗一級爵位,由東武陽侯降為都鄉侯而已。
延熹八年三月,河南尹李膺表奏北海太守羊元群貪贓枉法,聲名狼藉,請治其罪。
結果羊元群賄賂宦官,得以逃脫罪責,李膺卻反坐誣告良臣,因而入獄。
與此同時,廷尉馮緄據罪判定宦官單超之弟、山陽太守單遷死刑;大司農劉家祐依法沒收中常侍蘇康、管霸所強占天下良田。然而因此皆遭宦官誣陷,相繼入獄。
太尉陳蕃屢次上疏,為李膺等人辨冤,桓帝皆都不聽。
司隸校尉應奉見此,複又上疏:李膺、馮緄、劉祐雖然屢觸陛下之怒,然而皆是有用之材,且素有功績,請求赦免,以備不虞之用。
於是桓帝準奏,命將李膺等人赦免出獄。
期月之後,山陽太守翟超得罪侯覽,東海相黃浮得罪徐璜,被收入獄。太尉陳蕃、司空劉茂上疏請赦,桓帝不許。自此朝中清流與宦官漸成水火,各不相容。(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