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汗稟性勇銳,立營未穩,便派千餘騎兵作為前鋒,向敵陣展開進攻。封弈急以東遼公臨彆之言製止,慕容汗不聽,堅執出擊。
一戰下來,被段蘭以逸待勞,將慕容汗先鋒打敗,士兵死亡大半。
慕容汗大怒,親自率兵出擊,又不敵段蘭和慕容翰聯手攻擊,大敗而逃。
段蘭率得勝之兵進攻柳城,造飛梯、挖地道,圍困二十餘日。
石琮見援兵不至,於是殺牛搬酒,激勵將士,親率城中軍士出擊,趁段蘭懈怠之機一舉得勝,斬首一千五百餘級。
段蘭引殘部逃回,多虧慕容翰突出接應,大殺一陣,擊退石琮,兵退三十裡紮營。段蘭不忿,遣使回至遼西,請發援兵。
段遼聞報,即遣重兵來助,段蘭與慕容翰於是驅軍複還,日夜攻擊。
柳城終至陷落,石琮隻得棄城而走。段蘭兵進柳城,欲乘勝追擊。
慕容翰恐滅慕容皝之國,勸止道:某因受慕容皝所逼而降,隻求此捷可矣。
段蘭不悅:我此次出兵,損兵折將在先,今終得柳城,焉能就此回軍?
慕容翰道:若貪功取敗,將前功儘棄,顏麵儘失也。不若就此罷休,回兵還國。
段蘭答道:趁此大勝,急追而進,則慕容汗必然成擒。將軍此時阻兵前進,無乃慮及慕容氏就此滅國耶?
慕容翰見其起疑,急忙解釋:某因慕容氏相忌,故投身相依段氏,無複還國之理。慕容國之存亡,於我何有?隻恐深入其地,反為不美。但為國之大計,實非出自私心!
言罷,便乃召集部將,欲獨自還軍。
段蘭見其執拗如此,不得已從之,於是一同退兵,回歸本國。
段遼即聞大敗遼東之軍,不由大喜,重賞段蘭與慕容翰,並大設筵宴,為二將慶功。
再說慕容仁儘占遼東之地,便自稱平州刺史、遼東公,宣布獨立割據。
八月,晉廷派徐孟為使,策拜慕容皝為鎮軍大將軍、平州刺史、大單於、遼東公,一如慕容廆故事。但徐孟船至馬石津時,卻為慕容仁所扣,不使南返。
十一月,慕容仁派兵進攻遼東,奪取襄平。采納高翊之議,分徙遼東大姓於棘城,任命杜群為遼東相,安撫民眾。
同年底,慕容仁又襲擊新昌,卻為王寓所敗,王寓將新昌百姓徙入襄平。
次年十月,慕容仁放歸慕容皝使節王濟,東晉特使徐孟。徐孟攜東晉策命終至棘城,慕容皝始受晉命,願奉東晉正朔。
乙未,東晉鹹和十年,晉成帝十五歲,行加元服之禮,開始親政,並於正月改元鹹康。鹹康二年九月,徐孟等終得歸還建康,輾轉北國將近兩年。
鏡頭轉換,按下遼東,複說河北。
當初石勒以天竺僧人佛圖澄能豫言成敗,甚相推崇。石虎奪權之後,不信漢家文化,惟知迷信神鬼,供奉佛圖澄尤謹,衣食供給,比石勒在時更為優禮數倍。
每至大臣期會之日,必使太子及諸王公於兩側扶翼佛圖澄上殿,使司禮儀者高唱“大和尚升座”,眾人起立敬拜,然後再拜皇帝。
又令司空李農早晚問候佛圖澄日常起居,太子、諸王公五日一朝。
趙人爭造寺廟,削發出家者甚眾,其中或為奸宄小人,逃避賦役,亦入於空門。
後趙建武元年九月,著作郎王度等上書,要求嚴煞此風,凡入為沙門者皆令返俗。石虎不予采納,許夷、趙百姓皆從本俗而自便,於是後趙國內佞佛之風愈甚,不能遏止。
鏡頭轉換,按下河北,複說西川。
成漢天子李雄在位三十一年,國內無事,四境晏然,民樂太平。
這一日忽然頭部生瘍,就此臥病不起。又兼早年戎馬征戰,身上素多金創,及得病臥床之時,舊瘡並時舉發,皆生膿潰,惡氣滿室,諸子皆惡而遠之,不肯入室定省。
惟太子李班晝夜侍於榻側,衣帶不解,親為父親吮其濃瘡,以解父病痛。
李雄自料不起,遂召建寧王李壽入內,接受遺詔輔政,親口囑道:卿乃朕之至親,國之元忠,今我將歸,故托卿以後事。某聞傳國以嗣,嗣不肖以德。今我觀諸子皆非鼎器,故皆不立,而獨立李班。李班有仁孝之心,可以為君,卿宜善加輔之,勿負朕言。
李壽再拜,唯唯受命而退。
李雄又喚李班至於榻前,囑道:建寧王忠智有餘,卿可舉國委之,休負朕意。
言畢而卒,終年六十一歲。
當初李雄母親羅氏,曾夢見兩道彩虹從家門升向天空,其中一虹中斷,而後生下李蕩。後去井台打水,忽如睡著,又夢大蛇繞身,於是有孕,十四個月後方生李雄。
羅氏於是常說:我兩子如有先死者,其得活者必定大貴。
最終李蕩死於李雄之前,而李雄終得稱帝。
李雄性情寬厚,簡省刑律法紀,極有聲望。氐人苻成、隗文降而複叛,再又歸降,李雄皆恕其罪,優待接納,由此夷夏各族安定。
當時海內大亂,而蜀地獨安,歸附者絡驛不絕。
李雄興辦學校,設置史官,聽政處事之餘手不釋卷。公事少而勞役不常,百姓富庶殷實,閭門不關,劫盜不興。有將領進獻金寶得官,丞相楊褒諫阻,李雄遜謝。李雄曾因醉酒而推搡中書,杖打太官,楊褒複進言,李雄則戒酒。
畫外音:李雄作為一國之主,納諫如流,在當時諸國之中實為罕見。但其治國少儀,官祿無差,排位無彆,官民服飾皆一;行軍無主,戰不成列,勝不謙讓,敗不互援,攻城掠地常以擄獲為先。此其失誤之處,雖然皆係小過,但較武侯孔明治蜀之時,則差之遠矣。
李雄既死,群臣便依遺命擁扶李班即位,為其父舉哀治喪。
此後朝中政事,儘委於李壽、司徒何點及尚書令王瑰三人。
李雄庶子李越當時出屯江陽,聞父親已死,乃至成都奔喪,欲與其弟李期陰謀作亂。
字幕:李期,字世運,成漢武帝李雄第四子。
李期自幼聰慧好學,二十歲時既能作文,輕財好施,虛心納才。初任建威將軍,父李雄令諸子和宗室子弟各憑恩義聚眾,諸子招士至多者不過數百,惟李期招至上千人。
其所推薦人才,李雄亦多半任用,故此朝中長史、列署等官,有不少出自李期門下。
李班之弟李玝暗中聞知李越回朝,勾結李期之事,急入宮密告其兄。
李班:父親過世,我兄回來奔喪,偶與其弟溝通,似無不可。
李玝:帝王之家,不許私情。依弟之意,陛下可急遣李越返回陽江,休使其在成都久留;且宜封李期為梁州刺史,使其離京往鎮,則庶無內變發生。
李班聽了,以父親喪期未完,不忍心如此對待兄弟,於是說道:既是二人合謀,賢弟可代我引兵五萬出屯涪城,則彼二人必不敢為變於都城。
李玝見兄李班不肯采納己諫,於是無奈,隻得引五萬兵出屯涪城而去。
李越不樂大位落於李班之手,於是密入李期府宅,日夜謀劃政變之事。
李期猶然服念兄弟之情,不忍為亂。
李越說道:川蜀之地本乃我家之天下,父王反嗣位於伯父之子李班,實不甘心。今我兄弟同心,何不合力除之以代?我雖為兄,但事成後願推弟為主,弟以為如何?
李期於是意決,說道:如此某有計矣。今先父喪期未完,待明日李班來殯宮哭靈,我兄弟二人可各領心腹二十人,身藏利刃,伏而殺之,而後取其大位,兄謂如何?
李越沉吟道:此計雖善,隻恐百官不服。
李期笑道:此事易耳。隻需使人誣告李班謀弑君父,自奪大位,我二人奉太後之詔殺之伐罪,其百官誰敢忤逆於我?
李越撫掌稱善,於是二人商議已定。
次日平旦,李越、李期各領心腹家將二十餘人,身藏利刃入於殯宮埋伏。
不一時李班果至,將隨從止於宮外,自行入內,望李雄靈柩拜哭於地。李越從幃後縱出,隻一刀將李班砍翻在地,複一刀砍下頭來。
李班部從大驚,欲持刃入殿,被李期引部將阻住,大喝道:爾等不得無禮!李班謀弑我父,逆奪大位。我與兄李越奉太後密詔殺之,其餘人等皆不知情,降則免罪。
李班隨從聞此,又見主公已死,再鬥無益,於是各棄其兵,俱隨宮人各散。
李越即出前殿,召集文武百官道:李班欲速得大位,謀殺我父,我故殺之。我弟李期素有仁德於眾,可登大位。諸公宜奉我弟為成都之主。有不願從者,以李班為例!
眾官大驚,相對無言。
李越既命家將,扶持李期登上帝座。
李期讓之再三,方上龍位坐定。李越率領群臣羅拜,山呼萬歲。
李期即位,乃改年號為玉恒元年,以兄李越為相國,加大將軍;以叔祖李驤之子漢王李壽為大都督,皆錄尚書事。
朝中文武大臣見李期弑殺李班自立,皆都不服。
李班舅父羅演與漢王李壽之相上官澹密謀,欲聯合謀殺李期,複立李班之子。不料謀事不密因而敗露,李期反殺羅演、上官澹,以及李班之母羅氏,並誅殺李班弟李都。
李期又派從叔李壽引軍至涪城,討伐李都之弟李玝。
李玝自知不敵,棄城東逃,引家眷部曲自巴郡下船,自長江順流而下,至建康投降東晉。
李期儘除李班一黨,遂大封宗室,重設百官。立妻子閻氏為皇後,封李壽為漢王,任為梁州刺史、東羌校尉、中護軍、錄尚書事;封兄長李越為建寧王,命為相國、大將軍、錄尚書事。任命衛將軍尹奉為右丞相、驃騎將軍、尚書令,王瑰為司徒。
李班一黨既除,李期此時不複重視先父李雄各位舊臣,隻寵任親信尚書令景騫、尚書姚華、田褒數人。宮掖之內,則相信宦官許涪,國家刑獄政事,皆出於數名親信之手。
於是國家法紀紊亂,李雄所創大業開始衰落。
景騫等人為排除異己,竟誣陷尚書仆射、武陵公李載謀反,致使李載被下獄而死。
李期好大喜功,又派李壽攻陷漢中,驅逐東晉建威將軍司馬勳,設置守官,設防南鄭。
成漢興兵犯邊,攻陷漢中之事瞬時傳至建康,達於東晉朝廷。
此時乃東晉成康元年,成帝已行加冠之禮,總理朝政。當時聞說漢中失守,司馬勳敗回,於是聚會一眾文武,商議對策。
隻因司徒王導病重,不堪朝會,成帝乃與群臣親至司徒府,問政於王導。
王導令排宴於內室,款待成帝及文武群臣。成帝登堂,以帝師之禮參拜王導及妻曹氏,王導夫妻坦然受禮。
侍中孔坦見狀不悅,私奏成帝:陛下初加元服,宜顧帝尊。今陛下春秋已長,聖敬日躋,宜博納朝臣,諮詢善道。王導雖為帝師,三朝元老,但自古以來,未聞有臣受君禮者也。
成帝聞奏,暗暗點頭,默然不語。
此事卻被王導得知,心甚厭惡,即於席前奏遷孔坦為廷尉。孔坦明知其意,即托疾辭職,還歸府第,閉門不出。成帝亦無心問政,遂引百官還宮。
太史令上奏:熒惑星守南鬥經旬,恐不利於社稷之臣。
王導謂將軍陶回道:熒惑久犯南鬥,乃是揚州分野。我當遜位,以厭天遣。
陶回因王導親愛諂臣桓景,於是趁機諷諫道:公今以明德作輔,與桓景如膠膝之固,雖使熒惑來犯,亦無所間焉。
王導聞言深為羞愧,方知朝中眾臣早對自己不滿,已生群議譏嘲。於是隻得稍稍疏遠桓景,並使人訪賢於野,辟太原王蒙為掾吏,玉述為中兵屬。
朝臣聞說征辟王述,不由驚駭,皆謂王導昏憒不明。
字幕:王述,字懷祖,東海太守王承之子。
王述年少喪父,承襲父爵藍田侯,以孝奉母,安貧守約,不求聞名顯達,故三十歲仍未知名,更有人說其癡愚。
王導隻以門弟高下之故,因而辟為中兵屬。
及與王述相見,王導彆無所問,惟問:江東米價如何?
王述張目結舌,不能作答。
王導笑謂左右:我觀王中兵不癡,人何言癡耶!
後至聚會眾僚,王導每至發言,滿坐讚美,獨王述正色道:人非堯舜,安能每事儘善?
王導聞其此言,則改容謝道:王懷祖清高尊貴,簡樸剛正,不弱父祖。
字幕:王蒙,字仲祖。
王蒙善隸書,美姿容,嘗攬鏡自照,稱其父名道:王文開何能,竟生如此佳兒耶!
因家中貧寒,冠帽破敗,於是自入市場估售。帽店主人老嫗愛其貌美,贈以新帽,不取其價,時人皆謂老嫗通達識人。
王導因聞王述及王蒙二子之名,故使人征辟為屬。
是年四月,趙王石虎親領六軍及百官南遊以示兵威,臨江而還。有十數遊騎至於曆陽,巡哨報知太守,說有胡騎自北而來。
曆陽太守袁耽大驚,以為石虎必來寇犯,於是遣使至建康上表:今有石虎軍至於江北,不論其兵力多少,宜速發兵來救。
此表一上,舉朝震懼。成帝即加封司徒王導為大司馬,都督征討諸軍事,令其征調全國兵馬,備拒趙軍來襲。來日,成帝親自觀兵於廣莫門。
王導奉旨,分派諸將去救曆陽,又分兵前去駐守慈湖、牛渚等各處要津。郗鑒聞知,亦使廣陵相陳光引兵五千,前來入衛朝廷。
後聞趙騎極少,且已去了,成帝方大鬆一口長氣,解除戒嚴,王導亦解大司馬之職。
朝中百官憤怒,奏請詔責曆陽太守袁耽妄奏軍情之罪,將其免官,罷為庶民。
石虎南遊北歸,遂於當年九月遷都於鄴城。
同年,代王拓跋紇那逃入宇文部,招集流散部眾五萬人,歸國爭位。拓跋翳槐聞之,不敢當其鋒銳,乃引部眾奔至趙國,來投石虎。(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