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
掛斷電話,高寒心裡陡然生出些許緊張。樸東旭玩這路子啥意思?不想耍花樣的話,怕自己跟蹤嗎?耍花樣的話是什麼路子呢?……高寒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
下午三點,他回到空蕩蕩的住處。十分鐘之後,二歪駕駛著黑色奔馳來到這座僻靜的小區。
進屋後,二歪興衝衝地說:“老大,尹看守官答應了,我錄了音。”
說完,二歪從夾克衫內兜掏出一隻小巧的錄音筆打開,裡麵傳出兩人的對話:
“啊依勾……二歪子你這樣太客氣,咱倆認識不是一天半天了,用不著,用不著。”
“尹叔叔,您彆嫌瘦,過後再請您吃烤肉、喝燒酒。嗬嗬……”
“這是啥呀?也沒字啊?”
“哦,拿水一泡字就出來了。但您不能泡,字兒隻能顯形一圓,一定要當陳斌的麵泡。嗬嗬……”
“切,儘給我添亂。看守室有監控,出問題我就廢了。”
“廢啥,您藝高人膽大,背個身就辦了,絕對漏不了。您我還不知道嘛!哪個犯囚子跟您處好了不偷摸打個電話啥的?嗬嗬……”
“切,那是啥時候?現在滿監廊都是遮蔽信號的儀器,誰也打不出電話去。儘給我添麻煩!”
“……”
聽完錄音,高寒憂心忡忡地問:“能行?”
“行!這老高麗膽兒最大,錢給到了他都敢想法把人放嘍!嘿嘿……”二歪十分胸有成竹。
“他哪天班?”
“明天”
“行不行三天內立見分曉。陳斌如果向看守官舉報線索的話,樸東旭馬上就能知道。”高寒在地板上邁著步子。
“那我回住的地方?”二歪提出申請。
“嗯,明天開始換換牤蛋,他和那幾個兄弟累屁了。”
“行。車留給你,我騎摩托走。”說完,二歪把奔馳鑰匙放在茶幾上,輕車熟路地抓起毛茸茸的摩托車鑰匙走了。
高寒倚在窗前,望著二歪騎著自己那輛本田公路賽在小區巷口一閃而過,他捏了捏手中的礦泉水瓶,很舒心地點點頭。都說一個好漢三個幫,牤蛋和二歪還真夠得心應手的。等這件事過去,自己必須趕緊離開韓國,可彆再打攪兄弟們的正常生活了。
可是,這件事能“平穩著陸”嗎?莫說處於被動地位的樸東旭,就連高寒這個處於主動地位的“掌舵者”也是心裡沒底。不過,對於強者來說,非凡的功績必然要以非凡的手段和風險去換取。隻有跳躍在這些非凡之間,才是頂呱呱的非凡人生。
這兩天裡,高寒哪裡也沒去,就待在鼎哥給他安排的這間將近一百五十平的冷清住所。他時時關心的是二歪接替牤蛋監視樸東旭所反饋回來的信息,而時時關心他的,仍是那兩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手機內存幾乎被兩人發來的微信塞滿了,拿在手裡覺得重量似乎都增加了,沉甸甸的。其實高寒心裡明白,沉甸甸的不是手機,而是自己的心理負擔。麵對兩個女孩的追逐,自己這個硬邦邦的正常男人隨時有可能陷落。一旦陷落,就帶著令人作嘔的欺騙性質。因為有一點是鐵定的,自己總不會娶她們中任何一位為妻吧?這可明顯區彆於花錢“買肉”,那最後是什麼?說到底就是赤裸裸的欺騙、玩弄。再者,自己一直以身涉險,可彆無端地連累人家小丫頭,那自己可真是作孽了。
於是,當微信被兩個女孩快擠爆炸時,他隻能像哄小孩似的自欺欺人地許願,說自己過幾天忙完就去她們那兒。求兩人千萬彆打擾他了,他這幾天根本就沒時間看微信。其實他狠了狠心,險些沒把兩人的微信拉黑。
這種心情之下,他的靈魂還淺淺地自得了一番。最起碼說明一點,自己並不是爛到骨頭裡的禽獸。
第三天下午,他接到二歪的電話:“老大,姓樸的去美甲店了。”
“待了多長時間?”
“還沒出來,進去半個多時了。”
“嗯,繼續盯,盯死!”
“放心。”
三個小時後,樸東旭的電話和二歪的電話同時打了進來。高寒猜測二歪的電話應該是彙報樸東旭已經走出美甲店的消息,就沒先接他的,而且接起了樸東旭的電話。
“領導,你說。”
“啊依勾!怎麼還叫上領導啦?啊依勾……”
“信守承諾的人都值得尊敬。”
“啊依勾……嗬嗬。您那邊已經成了,看守官今天上午把陳斌的舉報材料移交給了我們科室,我這邊開始行動了。”
“妥!開局挺順利,接下來領導就費心了。”
“我有個請求。”
“請講。”
“能不能把您的暗哨撤一撤,這樣對我很不利。”
“嗯……”高寒猶豫了一下,毫不讓步地說道:“不行!撤哨我不放心。但我可以調整戰略,玩得精點兒。”
樸東旭無奈地歎息了一聲,悻悻地說:“好吧!拜托。”
電話掛斷之後,高寒給二歪和牤蛋打電話,讓他倆放下手裡的事兒,到自己這兒來一趟。
半個小時後,五大三粗的牤蛋和邁著不服天朝管步伐的二歪先後到來,高寒開始布置任務。
“姓樸的一再強調讓我撤哨,怕造成影響隻是一方麵,我估計他的真實用意是想避開咱們搞點兒小動作。你倆一定要給我咬死他,千萬不能有半點兒鬆懈。有啥高招?”
二歪吐出一口眼圈說:“我倒是有幾個乾調查公司的朋友,但姓樸的手機也不能監聽啊!一提這個號碼都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樸室長,誰敢瞎查啊!”
“反過來他給咱們上手段倒是挺容易。”牤蛋梗脖吊眼地說。
高寒點點頭,當初為了保險,為了不出羅亂,確定樸東旭的活動規律後,攝像頭是他自己安的。麵前這兩位兄弟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揪住了樸東旭多要命的小辮子,但他倆卻非常清楚自己的行動方向,提出來的觀點自然也特彆靠譜、特彆實用。他慎重地問牤蛋:“你手下那幾位都準成吧?”
“靠!在一起摽十多年了,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再者咱從來沒不仗義過,出力掙錢還掙人情,沒毛病。”
高寒了解牤蛋的手段,這個一身邪勁兒的家夥乾壞事的搭檔很固定,而且為人仗義,手下人應該沒啥問題。但他又不放心地追問一句:“沒人多嘴吧?”
牤蛋篤定地搖搖頭,“人家都不缺心眼兒,一個月兩萬塊,又是我的事,放心。”
“彆太小氣,平時吃喝玩樂大方點兒,我這兒還夠花。”高寒補充一句。
牤蛋有些不耐煩地甩了一下頭,說道:“我這兒挺寬綽,平常攢下的就夠花,你還給了我那麼多呢!”
高寒微笑了一下,這是一種欣慰。牤蛋從小父母相繼因病離世,是姑姑把他一手帶大。自打六年前姑姑一家到韓國開餐館,他就一道在首爾紮了根。他的謀生手段主要有兩方麵,一是在姑姑開的餐館打下手。二是給鼎哥的夜總會看場子。白天餐館忙活倆小時,晚上夜總會玩半宿,一個月去了抽煙喝酒和解決“實際問題”,能剩二百萬韓元,折合人民幣差不多一萬兩三千塊,也算搭上小資的邊兒了。但這小子有人情味兒,講義氣,愛交朋友,每隔半年就回一趟哈爾濱。朋朋友友、遠親近鄰,一通胡吃海喝、花天酒地下來,基本上鏰子皆無。好在他和高寒從小到大摽著膀子一起混,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親如兄弟。高寒進監獄了姑且不談,但凡有一點能耐,高寒第一個顧念的肯定是他。這不,在啟動這件事之初,高寒就給了牤蛋三十萬人民幣的“活動經費”,所以牤蛋的錢足夠花。
高寒的這些錢純粹是靠“底子”囤下的。其中一部分是他入獄後鼎哥幫他從放出去的高利貸裡追回的,出獄後鼎哥又支援他一套位於哈爾濱繁華地段的高層和一部保時捷轎車,再加上一群好哥們和姐姐、姐夫的“新生讚助”,高寒目前能駕馭的資產大約在五百萬人民幣左右。
牤蛋這方麵基本可以放心了,高寒把目光轉向二歪。這個外表蠻橫實則心思縝密的家夥一直是鼎哥身邊的得力小弟。他深知鼎哥對高寒另眼相看,將來首爾的圈子定然會有高寒立腳的一片天地,所以,他的忠勇隻是接力式的轉嫁而已。鼎哥既然把他派給剛出獄的高寒,他自然知道自己該扮演什麼角色。再加上十幾年前就跟高寒熟絡,高寒就是他現任老大,對老大的一切都責無旁貸。
“二歪,你說說。”
二歪從沙發上直起身,沉穩地說道:“反正我覺得姓樸的不能坐以待斃,他肯定得想轍扳回局麵。人家設備專業,咱們不能監控他的手機,背地裡他卻完全可以啟動針對咱們的任何預案。”
“嗯。”高寒肯定了二歪的分析,問道:“咱能不能想辦法給姓樸的安一個隨身的竊聽裝置?我脫離社會十多年,對這方麵太落伍了。”
這個問題使二歪和牤蛋同時陷入沉思……
思慮片刻,二歪說:“竊聽器倒是能弄到,網上就有賣的。有的還特彆高級,隔著挺遠的距離就能定向竊聽,但姓樸的能不能覺察到就兩說著了。”
“對,我也知道這些玩意兒,我這就給調查公司的朋友打個電話,問問他們有沒有啥先進設備。”牤蛋說著一邊踱步一邊撥電話。
趁這機會,二歪重複了一遍曾在電話裡向高寒彙報過的情況:“老高麗說了,紙上寫的啥他沒看清,陳斌泡出字兒瞄了兩眼就把紙條扔嘴裡嚼了。”
“嗯,夠賊。整得挺漂亮,效果不錯。”高寒含混地肯定了成果,同時也在兩個兄弟麵前做到了最大程度的保密。首先是二歪最起碼表麵上不了解“密函”的內容。而牤蛋壓根就不知道這事兒。也許這算不得防範,但秘密有時候是害人的,兩個人能做的事,最好彆讓第三個人知道。
這時,牤蛋打完了電話,他扭頭說:“有一款產品挺實用,是激光的,五十米有效。”
“妥。上設備。”高寒當即拍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