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沒聽說過京市也有這個傳統啊。
晚上七點多,倆人貓在院子裡一邊抽煙,李言誠一邊聽金智海講著早上遇到的案子,當聽到屍體發現的地方時,他的小心臟咚咚咚的連跳了好幾下。
“等會兒,智海,你說那個女屍在哪兒發現的?”
“六裡橋那邊啊,那地方屬於街道辦,是座倉庫,地方不是很大,前兩天大雪把一間屋子頂給壓塌了,街道辦的人昨天才大概清理了一下,結果今天早上就來了個這。
怎麼了?不會又跟你們的案子有關係吧?”
看到好兄弟臉上的驚訝之色,金智海解釋完後好奇的追問道。
“呃……跟我們的案子有關沒關不清楚,不過我倒是聽肖遠跟我說了件挺有意思的事情,可能跟你說的案子有關。”
“哦?什麼事情?肖遠今天過去找你啦?”
“嗯,他昨晚去逛六裡橋那邊的市場……”
接下來,李言誠講肖遠給他講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金智海敘述了一遍。
“不好說那個人當時自行車上帶的兩個大袋子裡,到底裝的是什麼,那個人的表現總歸是有些奇怪。”
“確實挺奇怪的。”金智海聽後也表示了讚同。
大雪過後消雪時,正常情況下是不會有人穿新鞋的,不是農民又要強調自己農民的身份。
在路上的時候帶了兩大袋子東西,到市場卻隻剩下一袋了,不排除有人提前預定,他先送過去了,但也不排除那個袋子裡裝的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邊距離那座倉庫可不遠,按照肖遠說的時間,足夠那人完成拋屍,然後再趕到市場。
嘿,金智海一下就來了興趣。
他今天回去後跟組長彙報了一下,可惜,組長並沒有同意向處長彙報,把案件提上來辦理的提議。
他也沒失望,這是正常的,隨隨便便說提就提,人家各分局的正常工作還要不要開展了。
市局的手就是伸的再長,也不能打消基層乾警們的工作積極性。
所以除了大案要案以及分局主動求助,對普通凶殺案市局隻會保持適度的關注。
法醫不一樣,因為專業法醫稀缺,各分局並沒有自己的專職法醫,像今早在現場金智海詢問的那個詹法醫,就是市局法醫室的。
偌大的京市,轄內幾百萬人口,專業法醫總共才三個人,再加上六個助理,整天都是忙的腳打後腦勺,今早那具屍體拉回法醫室的停屍間後,想解剖還不知道得等幾天呢。
所以刑偵的乾警辦案子,根本就不會等解剖後法醫的反饋,也基本上沒人在乎那個,隻要知道個大概的死亡時間就行。
接下來要乾的事情就是摸排走訪,看看有沒有目擊者,這種情況一般會持續一個月,一個月內如果一點線索都沒有,而法醫解剖完屍體後,如果也提供不了什麼幫助的話,那這個案子很有可能就會被掛起來了。
現在的辦案條件就是這樣,很多時候,如果死亡時間基本能確定,怎麼死的也能看出來的話,法醫那邊也根本就不會去解剖。
刑偵的同誌們直接莽就完了,抓住嫌犯後有的是辦法讓他交代,無非是時間長短而已。
重口供,輕證據,沒有疑罪從無的說法,判起來也非常快。
好壞沒辦法說,時代的局限性在這裡擺著呢,法治建設本就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不可能一步到位。
“哎對了,給……”
琢磨了一會兒李言誠說的事兒,金智海從口袋掏出一疊票遞了過去。
“這麼快?”
李言誠當然知道這是什麼,他讓換的價值五百塊錢的全國糧票,隻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我早上從台豐回來就過去找老朱了,他手上剛好有,一聽是你要換,按一塊五一斤走的,這裡總共是三百三十四斤,你數數。
現在市場價基本是一塊六到一塊八,他那裡收的渠道比較多,價格能便宜些,他說的每斤隻加了五分,要給下麵那些兄弟分。”
國內的糧食價格一直固定不變,理論上糧票的價格也應該不變才對,但因為戶籍製度,以及老百姓人為的給糧票賦能,使得這張小小的紙片不止能換到糧食,還能換到其他很多東西,所以糧票的價值就無形中被拔高了許多。
使它的價格比起糧食本身高出不少。
從那三年之後,現在每年的糧食收成以及其他農牧養殖業都在穩定的好轉,糧票的價格也一直都在穩定的下跌中。
但李言誠知道,從今年下半年開始,糧票價格會有一個上漲的過程。
原因就是積累三年的初高中畢業生,今年下半年開始就要去農村插隊了。
剛去,家裡肯定要想辦法多多少少的給孩子帶點糧票。
這次下鄉插隊全國上下幾百萬人口,哪怕是一人一斤糧票都得幾百萬斤。
大家又都基本一個時間換,短時間內一下就把糧票價格又給推上去了。
到本地農村插隊的還能好點,離家近,實在不行了家裡還能幫襯著點。
去外地的,尤其是離家特彆遠的,家裡那是砸鍋賣鐵都要多湊點,窮家富路麼。
京市這邊有不少人被分到南泥灣去了,還有滬市那邊好多人去的是彩雲之南。
這一去,家裡如果始終沒能給幫忙在城裡找到工作,這些人再想回來就到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大返城了。
有部分人因為在當地結婚生子,乾脆就不回來了。
說到家裡幫忙找工作,李言誠就想到了前院的老趙,這家夥挺有本事,在外邊給他家老二找工作一直沒找上。
後來範春梅跟她現在的老公結婚,老趙也不知道是使了什麼招,人家呂軍民才剛搬過來,他就托人家幫著從美術印刷廠一個老職工手中,買了個接班指標。
從而把他家老二趙明軍送進去當了學徒工,還不是一般的學徒工,是跟著呂軍民學做飯呢。
李言誠聽金智海說,為了這個接班指標,老趙是沒少花錢。
他家去年又是給老大結婚,再給老二買這個接班指標,最後老趙還是從金智海這裡借了兩百塊錢,聽說從其他地方也借了。
也就是李言誠當時被封閉在單位了,要不然肯定還會找他借錢。
趙家現在算上大兒媳總共有六口人,其中五個都有工作了,老三還小不用著急,借的錢想還清並不難,好日子在後邊呢。
老百姓辛辛苦苦一輩子圖的什麼,不就是安居樂業,能吃飽穿暖麼。
說曹操曹操到,在外邊吹了半天寒風的李言誠和金智海剛準備進屋呢,範春梅和呂軍民抱著孩子就回來了。
呂軍民今天應該是食堂有招待餐,所以下班晚,範春梅現在每天都是下班後去托兒所把孩子一接,然後過去在印刷廠食堂吃完飯,一家三口才一起回來。
範春梅這女人會來事兒,跟呂軍民領證後,第一件事兒就是給兒子把姓改了,莫小軍現在已經變成了呂小軍。
她很明白,現任丈夫不能生育,想讓人家對自己兒子視若己出,那就必須要讓人家有個盼頭,改姓,就成了最好也是最簡單的辦法。
就是不知道莫家的人泉下有知會不會棺材板都壓不住了。
單看姓的話,莫家已經算是徹底斷了根。
範春梅這招使的不錯,反正和呂軍民結婚這幾個月以來,人家對她兒子確實挺好,呂軍民現在也是唯二能抱著已經三歲的小軍到處溜達的人。
三歲大的孩子,主觀意識上是不會說謊的,誰對他好,他自然會跟那個人多親近。
進院子後,呂軍民看到李言誠和金智海在聊天,將懷中的孩子交給範春梅讓她先回去,就湊了過來,掏出煙給倆人一人發了一根。
他在印刷廠有間單身宿舍,那邊住著肯定沒有這邊舒服,所以領證後,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就搬了過來,根本就不在乎會不會有人說閒話。
範春梅原本住的三十一號院十月底就已經重新蓋好了,本來她是要搬回去的。
這裡就不得不說這個女人的聰慧了,那邊房子說到底也是莫家留下來的,她帶著現任丈夫住過去,好說不好聽。
人家乾脆就找街道辦把房子換到了這邊。
那邊房子要比這邊房子大好幾個平方,街道辦當然願意,這事兒就這麼成了。
李言誠是昨晚回來後才聽金智海說的,他有點搖頭,這個女人其實把這事兒給好心辦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