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跟蘇孝同兩個人在一起時,他還是講出了自己的懷疑。
“我跟你的想法一樣,老許也是同樣的顧慮,但是……”
蘇孝同兩手一攤,滿臉的無奈,很快他又繼續說道:“給你說個好消息,上邊已經批準我們的申請,同意我們抓捕陳家餘孽,等結案報告交上去,表彰大會開完之後就可以行動了。”
這算是好消息嗎?
李言誠抬頭看了眼夜空,今晚是陰天,夜空中看不到任何星星,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樣,陰沉沉的。
這麼大的一樁案子,牽連甚廣,前前後後抓捕的嫌犯近三百人,卻如此戲劇性的就走到了結案這一步,這讓他感覺都對不起自己這半年多來的辛苦付出。
仿佛看出了他心中在想什麼,蘇孝同悠悠的歎了口氣,抬手拍了拍李言誠的肩膀。
“兄弟,我們的工作職責,就是揭露和防範那些人在國內進行非法活動,以及維護政治安全和內部穩定。
李學毅現在無論是死是活,他都不可能再以這個身份示人,離開這個身份,你覺得他的危害性還有多大?
我們確實應該將每一個壞人都繩之以法,但現實往往就是如此,我們雖然努力了,卻無法將每件事兒都做到儘善儘美。
隻要我們做的每一件事情對得起我們心中的道義,對得起國家與人民賦予我們的權力和責任,最起碼就能說明,我們的工作還算是合格。
還有一點就是,結案歸結案,但李學毅的照片以及協查通報,馬上就會發往全國各地,所以,他即便真的還活著,也猶如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現在這個案件算是告一段落了,我們應該儘快拋下過往,無論功與過,那些都已經是曆史了,我們的工作性質不允許我們一直沉湎於過去。
言誠,向前看,丟下包袱輕裝上陣,敵人亡我之心不死,等待我們的挑戰還有很多。
希望這一路,你,我,還有那些一個鍋裡舀飯吃的兄弟們,我們能互相扶持,走的更遠,為我們國家的發展,為老百姓的安居樂業,貢獻更多的力量。”
看著站在自己對麵的蘇孝同,李言誠的嘴角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大道理他何嘗不懂,可能是因為從來沒經曆過吧,所以從市局法醫室回來後他才會有種挫敗感。
聽到蘇孝同說對李學毅的抓捕工作,並不會因為結案而停下來,他就已經釋然了。
在這個完全依靠人力的時代,一個擁有非常厲害的反偵查經驗的人想要徹底隱藏起來,既難也簡單。
難是因為現在處處都需要介紹信,想隨意的從這個城市到另外一個城市去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可簡單也是因為需要介紹信。
懂這個的人,刻個蘿卜章,拿著一份或者幾份假冒的介紹信,在這個沒有防偽,又基本不會核實的年代,隻要有錢有糧票,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真的不要太簡單。
更何況……
李言誠轉頭將自己的目光落到了南邊,冥冥之中他有種預感,如果李學毅還活著,他一定會去那邊,而不是在國內苟且偷生。
“咱們什麼時候去執行那個任務?”
“具體日期沒定,近段時間肯定不可能,光這個案子剩下的程序全部走完,再召開個什麼結案大會,表彰大會之類的,最少也得個把月。
根絕我的經驗,六月份能出去都算是快的,行啦,回家吧,彆想那麼多了,我四天睡了五個小時,今晚堅決不熬夜了,再不回去,你嫂子可能都不讓我上床了。”
“休了她,向我學習,單身的快樂難以想象。”
“一邊玩去吧你!”蘇孝同笑著踢了李言誠一腳,轉身向中院走去。
“言誠,你也趕緊回去,兩天兩夜沒合眼了都。”
“就準備走啊。”
現在都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因為主犯沒抓住而掉著的那口氣,隨著剛才釋然後,他現在也恨不得能倒頭就睡。
看著蘇孝同拐進中院,他回身將衛生室的門鎖住,抬腳便往大門那邊走去。
星期一早上出門上班,到現在已經快星期四淩晨了,期間一眼都沒合過,真是要命了,如果經常這樣熬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五十歲。
案子雖然算是破了,但他卻沒有那種破案的興奮感,隻是感覺到濃濃的疲憊,還有那麼點不甘心。
院子裡寂靜無聲,簡單的擦洗完畢後躺在床上,很快就進入到夢鄉。
夜色,更濃了!
這一夜,他睡得很不踏實,夢裡老是出現那具被燒焦的殘骸,似乎是想要對他訴說什麼。
跟他一樣沒睡踏實的還有很多人,比如老許,比如蘇孝同,再比如鐘局,以及已經被撤職了的老方,還有一處的眾多偵查員和行動隊員。
李學毅的“死”,帶走了太多的秘密,沒有他的證言,就沒法確定潘有誌到底是不是三年前的秦祥,雖然大家現在都默認了這個答案。
可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哪怕是昨晚上那兩位老同誌,也不能指著潘有誌的屍體說這就是秦祥。
還有,在羊城發現的那批假貨,當地審訊的結果是,那批貨確實是要送進京市來的,接貨人是誰他們那邊不知道,現在算是徹底搞不清楚了。
甚至都有可能接貨人是另外一條線上的,跟李學毅完全是兩碼事兒。
因為他們抓獲的物資通道那條線上的所有人,沒有一個人能說的清他們的領導到底是誰。
陳光耀一樣說不清。
而最有可能說清楚的人,一個死了,另一個“死”了。
他們現在連京市是否還隱藏著一個彆有用心的組織,都講不清楚。
這些具體經辦人員睡不踏實,可有人卻能睡踏實了。
李學毅的“死”,帶走了很多秘密,這是很多人願意看到的結局。
包括境外那些人。
當然啦,他們目前還不知道,可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得到消息。
任務沒有完成沒關係,可以再派人,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李學毅掌握的秘密太多,同樣也是那個組織的心腹大患。
之前有求於人沒辦法,現在人死了,他們也可以高枕無憂了。
……
二十七號清晨五點多,一夜沒怎麼睡踏實的李言誠睜開了雙眼,聽著窗外滴滴啦啦的聲音,他坐起來撩開窗簾往外看去,下雨了。
昨天陰陰沉沉一整天,今天終於把雨下下來了。
春雨貴如油,三月底應該算是春天了吧。
他坐在床沿透過窗戶往著外邊,心裡亂七八糟的,昨晚夢到的畫麵一直在他腦海中縈繞。
他自己其實也清楚,還是經曆的太少,等再過手幾個案子,見的多了,估計他的神經也會麻木。
歎了口氣後,他彎腰從床邊的椅子上拉過衣服開始一件一件的穿起來。
待收拾整齊拉開房門後,一股潮濕泥土特有的味道,夾雜著絲絲寒氣撲麵而來,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整個人立馬就精神起來。
蘇孝同說的對,過去的都是曆史,他們的工作性質決定了,他們必須不停地往前看,曆史可以參考,可以借鑒,但不能總回憶。
事已至此,想也沒用,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說不定以後在哪個案件中又會碰到之前案件的一些線索,又不是不能重啟。
站在屋簷下,李言誠仰著頭舉起雙手,對著天空無聲的呐喊著,直到憋的臉通紅,這才停了下來,然後抬腳便走入滴落的春雨中,向著二道門那邊走去,該去解決個人衛生了。
話說好像到了幾十年之後,住在這種四合院裡的住戶,上廁所還是得到外邊的公共廁所去。
除非自己買一座產權清晰的四合院,報備審批後就可以重新收拾了。
自己以後要不要買座四合院呢?
上一世他聽朋友講過,等到八十年代的時候,很多人為出國湊錢,都把家裡祖傳的院子給賣了,價格還賊便宜,自己到時候是不是也可以撿點便宜呢?
瑪德,再便宜也得錢來買,他現在總共才幾千塊錢的存款,想買的話,現在就得玩命攢錢了。
嘖嘖……